吴德才注意到郭征宇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空洞无神的眼睛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也不再继续落井下石。
他拍了拍郭征宇的肩膀,安慰道:“郭公安,这事啊,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缘分这东西,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大队了。”说罢,吴德才重新坐上牛车,留下郭征宇独自一人在原地,沉浸在无尽的痛苦和失落之中。
郭征宇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机械地微微颔首,看着牛车慢悠悠地前行着,仿佛时间也被它拖慢了脚步,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仿佛被大地吞噬了一般。
风轻轻地吹过稻田,稻浪依旧欢快地翻滚着,然而,他却突然感觉到,这风,不知为何变得如此寒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直抵内心深处。
他慢慢地伸出手,扶住那辆原本应该带给他快乐和自由的自行车,但却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急切地跨上去。
刚才,他满心欢喜地骑着车,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然而此刻,他却觉得这条路变得无比漫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津市……对象……这些字眼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如同一群恼人的苍蝇,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要掏出一根烟来,让尼古丁的刺激暂时麻痹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然而,当他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握住烟盒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连打火机都无法正常使用,打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点燃。
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索性将烟和打火机一起扔在了地上,仿佛这样就能把心中的烦恼也一并扔掉。
他双手撑着车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股在胸口不断翻涌的悔意。
如果那天他能抛弃所有顾虑追上去,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这个念头如同恶魔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纠缠,让他无法释怀。
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世上根本没有“如果”这回事,无论他如何懊悔,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
阳光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满是泥土的乡间小路上。
那影子显得格外孤单,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样,被无尽的懊悔和失落所笼罩。
南江市公安局的走廊里,郭征宇的身影比半个月前又消瘦了一圈。
他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公安制服,袖口空荡荡地晃着,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有些佝偻,眼神都黯淡了下来。
自从从和平大队回来,他就像丢了魂,每想一次原本属于他的姑娘身边有了其他人的陪伴,胸口就像被钝器砸过,闷痛得喘不过气。
他终于想明白,钟淑婷当初离开南江时,眼神里藏的不是犹豫,是失望。
她是那样一个敢爱敢恨、聪慧通透、热烈又清醒的姑娘。
她要的从来不是模棱两可的试探,而是坚定不移。
“优秀的女孩,从来都不缺人爱。”郭征宇对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苦笑。
津市有更好的环境,有懂得珍惜她的人,她现在一定很幸福吧?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口就像被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弯下腰——他的姑娘,身边站着的人,不是他。
这半个月,他瘦得比连续熬三个通宵办案时还快。
食堂的师傅见了他都忍不住念叨:“郭公安,多吃点啊,你这身子骨,哪禁得住这么折腾?”
终于,他攥紧了口袋里早就写好的请假条,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局长,我想请假,去一趟津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陈局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得力干将,如今却眼窝深陷,脸色苍白,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早就听说了郭征宇在和平大队的事,也知道这小子是栽在了感情上。
借调一趟乡下,倒是让这根只懂办案的“木头”开了窍,可惜开的是“情窍”,还尝了苦果。
“唉,去吧。”陈局长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无奈,也藏着一丝理解。
感情这事儿,堵是堵不住的,让他去亲眼看看,死心了,或许就能重新把心思放回工作上了。
郭征宇捏着批好的假条,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公安局。他没回家收拾行李,直接买了最快一班去津市的火车票。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晃了二十几个小时,他全程没合眼。
到了津市,他按着地址来到了她家附近,他站在街角,心脏砰砰直跳,既期待又害怕。直到傍晚,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从远处而来,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钟淑婷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工装,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骑的是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车身锃亮,一看就是刚买不久。
钟淑婷也很快看到了街角的郭征宇。
他瘦得脱了形,站在人群里,像一株被风雨打蔫的草,眼神却死死盯着她,带着她熟悉的执拗。
她心里没有波澜,甚至觉得有些没必要——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又来做什么?
“婷婷!”郭征宇几乎是冲了过去,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面对他的激动,钟淑婷却异常平静。
她停下自行车,支起车撑,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语气平淡得像在跟一个普通熟人打招呼:“郭同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欢迎你来津市。既然来了,我请你吃晚饭吧。”
郭征宇的心像被冷水浇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声音哽咽:“婷婷,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这么生分?你以前,不这样叫我的。”
“生分吗?”钟淑婷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我觉得我已经很热情了,都主动请你吃饭了。倒是我当初路过南江的时候,郭同志作为东道主,可没尽到义务,请我吃顿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