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柯离开秘密大厅时,天色已晚。
暮色西沉,天边只剩一片稀薄的金色,正被下方涌起的青灰色缓缓吞噬。
高楼轮廓冷硬,棱角模糊,上方悬着几缕絮状的云,云朵边缘仿佛被星星点点的灯火渲染,呈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暗紫。
陆南柯看了眼手机,今天是10月3号。
距离他们进入“白塔”副本,仅过去了一天。
秘密大厅每月月初都会有新人调查员加入,因此这几天大厅里总是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新手副本比其他副本更容易获得特殊道具,不少老调查员也会趁月初来交易区逛逛,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陆南柯对此不太在意。
出秘密大厅后,他给姜雪衣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免得她离开副本后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担心。
随后,他叫了辆出租车回家。
三十分钟后,陆南柯打开了家门。
客厅灯光明亮,姜雪衣正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身前的茶几上摆着“群星的赐福”和“素魄裁秋扣”两样道具。
手机声音外放着,陆南柯进门时,刚好听见里面传出的AI配音:
“......默契挑战规则如下:两人分别在纸上写出问题和答案,然后一起展示出来,看看两人写的问题和答案能不能匹配......”
嗒。
姜雪衣按下暂停键,抬头看了眼陆南柯,笑道:
“回来了?今晚......”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灵动地一转,神情带上了几分狡黠,道:
“咳,我刚刚问了你一个问题,你要做出回答。”
陆南柯刚在沙发上坐下,闻言愣了一下:“啥?”
“默契挑战。”姜雪衣晃了晃手机。
你还玩起来了......陆南柯有些无奈,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两秒,答道:
“蛋炒饭。”
他猜她刚才想问的是“今晚吃什么”。
“行。”姜雪衣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又稍微收敛神色,道,“对了,刚才聂孤鸿用他的‘丹元离光扣’联系了我和顾思由。他们都已经回到了家里,聂孤鸿问,你有没有将‘永恒之心’拿到手,交给Kp。”
“怎么不直接在群里问?”陆南柯拿出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
“可能是想顺便确认一下,他们还有没有受到幻觉的影响吧。”姜雪衣随意猜测道,“嗯......如果他们因此患了ptSd,可能以后都不太敢递东西给别人了......”
“那影响还是很大的......”陆南柯嘀咕道,“我待会回复他们吧。”
他说完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将结局cG和自己与江银砂的对话内容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江银砂最后的那两个问题。
姜雪衣默默听着,在听到秦桦时有些皱眉,道:
“新手副本里,林月背后疑似有人,秦桦可能一直没进入过幕间,你还是一名见了泡泡的骰主......
“三个调查员都很特殊,这个新手副本感觉不简单啊......”
“嗯。”陆南柯对此也明白,点头道,“先拿到揭秘人的情报,然后再做应对吧。”
他之前没想过自己调查,就是担心情报不全,容易打草惊蛇,或者步入什么陷阱。
等有了揭秘人组织多年积累的情报后,他们才有开始调查的基础。
“行。”
姜雪衣将这事记在心里,没再多说。
陆南柯看了她一眼,道:
“你把白塔第六层,我们分开之后的事情说一遍。”
也就是众人和假陆南柯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这其中发生的事情,聂孤鸿虽然提过一部分,但当时情况特殊,他说得较为简略,不够细致。
“好。当时你被泡泡拳攻击,但我们都没发现你晕过去了......”姜雪衣详细讲述一遍经过,“......之后我让聂孤鸿停手,再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
陆南柯沉吟不语。
江银砂所提的问题,正是姜雪衣当时用来试探假陆南柯的问题。
而当时假陆南柯所作出的回答,同样是斩钉截铁的“会”。
换言之,无论真假,陆南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一致的。
姜雪衣无法凭此判断陆南柯的真假。
江银砂建议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姜雪衣,是怕姜雪衣因此而产生自我怀疑?
她还挺好心的?
陆南柯抬头看了眼姜雪衣。
这名20岁年轻女子的身体早已死去,全靠“永恒閟秘之仆”以某种诡异的力量重新激发了活性,甚至还能如常人般正常生长、代谢。
在这个违反常人生死观念的身躯内,是一个癫狂扭曲的意识。
它以陆南柯这名个体作为终极存在意义,为此可以随意摆弄自己的行为和人格,展现任何陆南柯希望看见的品质,如同一尊可以肆意塑形的泥偶。
制造并操弄着这种东西的我......
“没关系的。”姜雪衣忽然开口。
陆南柯微微一怔:
“什么?”
“我猜你刚刚在想,‘这么晚了还要你去做饭是不是不太好’。”姜雪衣笑着举起手机,“默契挑战。我的回答是,‘没关系的’。正好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陆南柯沉默了数秒,摇头失笑道:
“那你去吧。”
他站起身,方才涌起的思绪已如冰雪消融。
在132点意志值和刚刚获得回复的理智值前,这些情绪如同水上浮光,镜中掠影,一闪即逝。
无法对他造成多少影响。
“我去看看书。”
陆南柯挥挥手,走去书房。
从调查员互助会得来的“紫府拔罪渡厄香”还剩最后一小截,估计这两天就能用完。
陆南柯估计,等香用完时,《宇宙之书》中的“支配术”应该还无法学完,但也要不了太久。
赶在出云市行动之前学会,肯定没问题。
嗒。
书房门关闭。
窗外晚风渐起,带着白日残留的微温,从楼宇的间隙无声掠过。
它推动着高空中稀薄的云丝,缓缓移动、变形,最终融入越来越深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