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聊了片刻后，安格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渐渐转为沉重。
“凯蒂，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凯蒂抬起头，眉间的笑意淡了几分。
安格平静地将帝国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娓娓道来。
听完后，凯蒂久久没有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的……陛下那样的人，野心太大了。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真敢走这条路。”
“想要成为神灵，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安格淡淡说道，目光落在窗外，神魔战场的阴云正缓缓翻滚，“我估计他很难成功。”
凯蒂侧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探询：“你这么笃定？”
安格沉默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要是想成混乱阵营的神灵，或许还有几分机会。但若想步入守序的神位……呵，几乎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没有把信徒当成信徒。”安格语气低沉，“在他眼里，信仰只是手段，普通人只是燃料。”
“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混乱与堕落的象征。守序神灵，讲究秩序、承诺、契约。他的做派……纯粹是邪恶。”
凯蒂沉默良久，只能轻轻叹息：“唉……可惜了。”
安格挑眉看她：“可惜什么？”
“可惜帝国。”凯蒂目光暗淡，“一个有机会再度崛起的国度，若是被这样的欲望拖入深渊，就算诞生神灵，也只会是灾难。”
安格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气氛有些凝重。
凯蒂重新为他倒了一杯茶，蒸汽升腾，缓缓散开。
“说说你吧。”安格换了个话题，语气里带了几分好奇，“成为半神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凯蒂想了想，坦诚道：“曼彻斯特家族的私有位面已经在为此做准备。”
“等我正式踏入半神之境，便能立刻感应预先建立的神殿，接引其中积攒的信仰之力。”
“听上去计划周密。”安格淡笑，“不过你倒是对我够放心的，这种事可不轻易告诉人。”
凯蒂也笑了，神情略带一丝疲惫：“我信得过你。”
“再说，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家族那边已经告诉我，你传播世界树信仰的事，他们很想学习你的经验。”
“哈哈，既然如此，到时候需要我帮忙尽管说。”安格轻松地摆手，“我们也好互相印证一番。”
“那就说定了。”凯蒂笑着点头，随即神色一敛，“不过你这次来神魔战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打听过，驻守我们这处战场的三位神灵，前几天全都离开了——据说无光之地爆发了神战，他们前去助力了。”
“神战？”安格眉头微挑，眼底掠过一丝光彩。
“嗯。”凯蒂点头，“所以这段时间防线异常紧张，但也正因为他们不在，你应该暂时不用担心针对你的通缉令。”
安格闻言，神情一松，笑了笑：“那我岂不是可以安心活动？”
凯蒂翻了个白眼：“别高兴太早。神灵虽然走了，可他们留下的天使军团还在。”
“听说自从你在传送大厅硬闯离开神魔战场后，他们就在研究如何针对你的办法。”
“你若是被那群天使盯上，恐怕也很难脱身。”
“他们研究出什么来了？”安格问。
凯蒂摊手：“我哪知道。我不过是一名水系大魔导师，能听到的消息有限。”
“那些神灵的手段，岂是我们能窥探的？”
安格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不要妄自菲薄。你可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魔导师。你有判断力，有信念，这比力量更珍贵。”
凯蒂怔了怔，随即笑了笑：“你这话我就当是安慰吧。”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缓和了些许。
安格心中却已暗自决定——这次在神魔战场，他必须小心行事。
现在，不仅渊狱想除掉他，就连神灵阵营，也可能因为他那次闯阵之举而将他列为“异端”。
这一次，他得夹着尾巴做人。
凯蒂问了许久，始终没能弄清安格此行的真正目的。
直到安格离开时，她仍旧摇头，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希望你别再惹出什么大事……”
——
离开凯蒂的办公室后，安格一路前往要塞东翼。
那是自己麾下支援凯蒂的队伍的临时驻地。
铁门一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几十名精灵与异族大战士正坐在篝火旁，有的缝合伤口，有的擦拭兵刃。
空气中弥漫着药草与烟尘的味道。
看到安格出现，众人立刻起身，眼中闪烁着敬畏与激动。
“大人！”
安格环视一圈，心头微微一沉。
几个月的厮杀，让这些曾意气风发的战士们都带上了疲惫与伤痕。
有人肩膀上被恶鬼獠牙撕裂，血肉翻卷。
有人被黑焰灼烧，皮肤焦黑仍未痊愈；好。
更有人身上残留着黑暗之力的侵蚀痕迹，灵魂都显得黯淡。
“真是辛苦你们了。”安格语气温和，却让在场众人几乎要落泪。
他们立刻行礼，声音沙哑：“能为大人与世界城而战，是我们的荣耀。”
安格微微点头，抬手间，一道柔和的圣光自他掌心散开。
【圣光术】
温暖的光芒如流水般洒下，覆盖了所有人。
那些溃烂的伤口迅速愈合，焦灼的皮肤重新生长。
随即又一道光辉降下，【圣光净化】清除了他们体内残留的黑暗之力。
战士们只觉身体一轻，那种被痛苦折磨的感觉终于消散。
“大人……”一个牛头人战士几乎热泪盈眶，“我以为我这条命已经到头了。”
安格轻笑：“你还能活很长时间。”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仿佛压抑的空气也被驱散。
“不错。”安格收回双手，环视一圈，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精神饱满，战意高昂。”
“再坚持下去，等你们离开神魔战场时，差不多就能触碰到大战士的巅峰，甚至感悟法则了。”
众人目光炙热，几乎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
达纳，作为牛头人，正是他们的榜样。
如今已成为传奇战士，他的成功让这些异族看到了希望。
而他们也明白，只要安格在，成为传奇强者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
在帮众人疗伤之后，安格并没有立刻离开。
营地内火光跳动，映照着战士们的附魔武装上的裂纹、符文法阵的暗淡。
每个人的武器上布满缺口。
安格看了眼这些残破的装备，微微皱起了眉。
“治疗只是第一步。”他低声说道，随后挽起袖子，取出一排符文工具和炼金药剂，坐在营地的石桌旁。
他开始逐一为他们修补装备——调试损坏的符文节点，重新刻绘魔纹的流向，再用附魔药剂填补能量裂隙。
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偶尔伴随一阵符文闪光，照亮安格沉静的面容。
他动作极其专注，每一次刻划都精准到毫厘。
手指掠过破损的附魔纹路时，淡淡的光随之复苏，如同在沉睡中苏醒的灵魂。
剑刃在他掌下恢复锋芒，战锤重新凝聚魔力，连空气中都弥漫出金属与药剂混合的香气。
众人屏气凝神地围着他，没人敢发出一点声响，仿佛怕惊扰了某种神圣的仪式。
时间一晃而过。
第一天，安格只修复了一半人的装备；第二天，他几乎没合眼，彻夜忙碌。
等到晨光透过驻地的窗户缝隙洒进来的时候，他才擦了擦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
“好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几乎同时围了上来。
那些破碎的武器重新焕发出符文的光泽，附魔武装上的符文也恢复了能量流转。
战士们捧着修复完的装备，像是第一次拥有它们一样，目光中满是激动与敬意。
“感谢大人！”他们齐声行礼，声音洪亮。
安格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行了，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们都是世界城的骨干，以后我还要靠你们多撑着呢。”
这话让众人眼中闪过一抹自豪，笑声也随之响起。
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没过多久，他们便各自带着修复完的武器，神采奕奕地奔赴要塞城墙驻守去了。
正当梅芙尼准备离开时，却被他喊住。
“梅芙妮。”
她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大人，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安格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
下一刻，他抬起手指，在她身上点了几下，指尖流转着淡淡的光。
梅芙妮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一团虚幻的光影从她体内缓缓浮现出来——
那是一道缠绕着双方灵魂气息的虚幻契约，若隐若现。
接着安格伸手一握，指尖光芒一闪。
灰色火焰从空气中燃起，包裹住那道虚幻契约。
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低鸣声，不多时便彻底燃尽。
空气重新恢复平静。
“你以后就是自由身了。”安格轻声道。
梅芙妮一愣，眼神中闪过震惊与不可置信。
“大人，不是说我们要在神魔战场驻守十年吗？”她有些迟疑，声音微颤。
安格笑了笑，目光柔和：“你做得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如果你想继续待在世界城，我当然欢迎。若是不愿意，这次任务结束后，你可以自由行动，想去哪都行。”
梅芙妮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微微低头，露出一个笑容。
“世界城有我很多的朋友和伙伴，还有世界树……我不会离开的。”
“那就好。”安格点点头。
梅芙妮目光中有一瞬的湿润，但很快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离开。
安格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嘿，我还真怕你走了呢，好在你舍不得。”
他刚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却发现不远处，一群大战士正怯生生地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
那目光既有渴望，又有忐忑。
安格愣了愣，叹了一口气：“都来吧。”
他朝他们摆了摆手，语气半是无奈半是玩笑：“治疗一次，一点功勋点。”
那些大战士立刻欢呼起来，仿佛压抑许久的希望终于被点燃，快步冲了过来。
他们的情况比之前那五十人还要糟糕。
有人全身被黑焰灼伤，有人灵魂被恶鬼啃噬，精神恍惚。
安格没有丝毫犹豫，抬手释放出一连串圣光。
【圣光术】、【圣光净化】、【神圣祝福】——光辉交织，营地再度被照得如同白昼。
一声声感谢此起彼伏。
这些战士虽然支付了功勋点，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由衷的感激。
安格就这样在巴瑞要塞又停留了一整周。
白天修复、治疗；夜晚休息片刻便继续。
他几乎成了整个要塞的“治疗师”，凡是能走得来的受伤战士都找他求助。
直到第六天夜里，营地重新陷入寂静。
安格则独自离开了巴瑞要塞。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在风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光影。
——
夜风呼啸，天幕下的第一防线一片死寂。
安格一路向西飞行，星光在他肩上闪烁。
飞行了将近一整夜，远处地形逐渐开阔。
终于，他看到了曾经由他亲手参与建造的黑石要塞。
可如今，曾经那座巍峨的防御要塞早已不复存在。
入目所及，全是焦黑的平地，连石墙的碎片都被夷为了粉尘。
若不是两侧山壁仍在，安格几乎以为自己误入了某片平原。
“真是……连痕迹都没留下。”他低声叹息。
继续向西。
不久后，他来到了蓝桥要塞原址。
这一次，连地形都被彻底改变——原先的要塞竟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仿佛天地被撕开了一道巨口。
黑暗中传来阵阵低沉的咆哮声，那是恶鬼在嚎叫。
“这得有多大的恨啊……”安格喃喃自语。
他没有多作停留，再次控制身形朝着印地山道的方向飞去。
夜色深沉，远方传来一阵阵光的闪烁，那是魔法战斗的余波。
荒野上遍布着魔兽与游荡的恶鬼，火光与咆哮交织成一曲混乱的夜歌。
“看来印地山道的情况……也不乐观啊。”安格目光微冷，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