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
沈谦状若疯猫,沈渊仿若癫犬,两人撕打缠斗,招式狠厉,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雍容体面?
周围的族人们早已乱作一团,几位年长的叔公颤巍巍地围着打斗的两人,焦急地喊着“别打了!”“快住手!成何体统!”,嗓子都喊哑了,却无人一个人敢上前硬拦。
沈航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脖颈上深红的指痕触目惊心。然而,此刻他的心底已经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和暗暗的得意。
他隔着散乱的刘海狠狠瞪向主位的沈庄。
就算你沈庄本事通天又能怎样?
沈家早已经是一盘散沙,只要稍稍起一阵风,他们自己就能斗得你死我活。
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是鲸港沈家占着?李家已经允诺他,只要他能让沈家内乱,他的孩子就能离开襄英去S国过人上人的生活,再也不用守着一座衰老的古宅耗费青春。反正他这辈子已经到头了,不如用这条命替孩子们拼个锦绣前程。
打吧!杀啊!
越乱越好,越乱越好。
混乱与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大厅里蔓延。
终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族叔被推搡得差点摔倒,他再也忍不住,踉跄着扑到主位前,对着沉默如磐石的沈庄,带着哭腔高声道:“家主!家主!您快说句话吧!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啊!”
一直半阖着眼帘的沈庄倏然抬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迸射出冰冷骇人的厉芒,如雷霆将至。
他先是看了沈航一眼,然后直接越过了沈谦和沈渊,落在了沈清予和沈兰曦两人身上。
“愤怒会让人失去判断,贪婪会让人失去诚信,而真正的阴谋者往往都是置身事外。”
沈庄的话犹如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了沈谦和沈渊的脸上,两人都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被按下了暂停键。
沈兰曦抬眸,沈清予收敛了神情,两人同时看向沈庄。
沈庄,“爷爷之前教过你们,沈家的枪口永远不能对着自己人,你们还记得吗?”
沈兰曦和沈清予点头。
沈庄略带欣慰,“你们都是好孩子,未免你们以后犯下和爷爷一样的错误,爷爷想再补充一点:所谓的自己人是向着自己的人和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以你们一定要分辨清楚。”
说着他转眼看向匍匐在地的沈航,“阿航,李家费尽心思才搭上老二这根线,你怎么两句话就暴露了?”
沈谦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质疑沈庄的智慧,眸光微闪,眯眼打量起沈航。
而沈渊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看着沈庄。果然,老爷子什么都看在眼里。
沈航万万没想到沈庄竟然如此敏锐,不由地心惊了一下,瑟缩着肩膀,“老爷子,我知道错了,我……”
沈庄打断他,“你所谓的知错了,就是连夜将你的孩子送上了去往S国的飞机?”
这话犹如无边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航。
老爷子怎么知道,难道他的孩子现在在老爷子手里?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任务、什么李家,此刻他只是一个被攥住了致命弱点的父亲。
沈航猛地以头抢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变调:
“老爷子!老爷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沈家,对不起您的信任!您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只求您……只求您高抬贵手,孩子……孩子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他们吧!”
“愚昧。”沈庄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怜悯,“你放心,你的孩子已经安全落地S国,现在应该已经被李家的人接管了。”
沈航的哭声戛然而止,鼻涕纵横地呆看着沈庄。
沈庄,“作为对你叛族的惩罚,你的族人将被永远驱逐出境,再也不能回到A国。”
沈航眼皮不受控制地抽搐,理智告诉他,回不来就回不来吧,反正去了S国,他们就能像那些族人一样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到时候名利双收不比在A国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庄眼里的怜悯让他感觉格外不安。
对了!
老爷子刚刚说的是‘叛族的惩罚’,是惩罚?!
沈航还没理清思路,就听见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噩耗传来。
“你知道你的孩子去了李家将面对什么吗?他们每天都要接受各种非人的训练,有天赋的留下晋级,没有天赋的将被卖给S国的王族为奴。”
“为奴?不可能?!”沈航死死看着沈庄,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审视这位老家主的眼神,但除了怜悯,他什么都看不到。
“或许成为王族的奴隶还是幸运的,因为有天赋的孩子会被李家培养成死士、恐怖组织头目或者是恶贯满盈的罪犯,什么都有可能,但绝不可能是站在高处受人仰望的名流。”
“不……不可能……你骗我!李家答应过我……还有叔伯他们,他们也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沈航声嘶力竭地想要反驳,可声音却虚弱得如同呻吟。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那么急于让你把人送过去?因为只有你的孩子过去了,才能替代他们的孩子去死……”
说着,沈庄缓缓垂眸,收起了眼里的怜悯,转脸看向厅内众人,“你们都看见了?这就是叛族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