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
华丽的水晶吊灯倾泻下冷冽的光,映得郑松那张刀疤纵横的脸愈发狰狞。他立在光晕中心,周身散发着的戾气,竟让周围持枪的雇佣兵都显得温和可亲起来。
沈年看着那道小山一样的背影,眼里一片漠然。他抬步跨入厅内,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晰而孤冷的回响。
郑松闻声骤然回头,见是沈年,脸上横肉细微抽动了一下,快步迎上:“阿年少爷。”
沈年只扯了扯嘴角,眼皮都没抬直接越过郑松,稳当地坐上了主位。
“听说沈执死了以后,爷爷最器重的就是你这条狗了?”他慵懒地向靠着沙发,眼神里掺着几分戏谑。
郑松不像已故的沈执那般八面玲珑,直接忽视沈年的挑衅,硬邦邦地回道:“阿年少爷,您母亲病重垂危,她希望能见您最后一面。老爷子已经允了。”
“重病垂危?”沈年皱了皱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我母亲身体向来好得很,哪来的病?”
他语调轻松,眼里寻不到一丝对姚歌的担忧,仿佛在谈论一个陌路人。
郑松并不接话,继续机械地传达:“老爷子说,如果阿年少爷不愿回国,也不必勉强。但务必让我将阿灵少爷带回去。”
“……”沈年嘴角那点虚伪的笑意瞬间冻结。
他眼神阴鸷下来,声音却轻得危险:“你倒是会传话。”
郑松面无表情,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石头,又冷又硬。
沈年在沈园长到十八岁,深知这木头疙瘩的秉性。他懒得再多费口舌,挥了挥手,故作轻松:“离家太久,我这边的摊子也不是说丢就能丢的。总得容我几天时间收拾。你先找个地方住下,等我安顿好了跟你回去。”
生母病危,竟还有心思拖延算计?
郑松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阿灵少……”
“砰——!”
一声巨响猛然炸开!
沈年瞬间暴起,狠狠踹翻身旁沉重的橡木椅,那椅子翻滚着砸在地上。
他面目狰狞,如同被触逆鳞的凶兽,朝郑松怒吼:“狗东西!你给我搞清楚!我才是沈家的长孙!沈归灵那个野种算个什么东西?!”
郑松对沈年的阴晴不定早有预料,沉默了片刻,才用他那平板无波的声调再次开口:“阿年少爷,容我提醒您一句。老爷子的原话是——带两位少爷一起回沈园。若是少了哪一位,之前的条件,便全部作废。”
说罢,他无视了沈年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微微一鞠躬:“夫人的病情,拖不起。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
他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郑松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主厅内凝固的空气却仍未流动。
沈年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郑松离去的方向,仿佛要将那背影灼穿。
几名侍者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快步上前,试图扶起那翻倒的橡木椅。
“滚出去。”
沈年的声音不高,却冷得刺骨。侍者们如蒙大赦,立刻屏息躬身,迅速退出了主厅,并轻轻带上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沈年一人,以及满地狼藉和无声流淌的杀气。
他缓缓转过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到处都是拿着军火四处巡逻的雇佣军,这他一手建立的王国,秩序井然,每一寸土地都刻着他的权威。
爷爷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如今却为了沈归灵那个野种让郑松亲自跑一趟,这分明是防着他动手!
沈年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冰冷的弧度,眼中翻涌着毒液般的杀意。
既然这样,他偏偏就要今晚就要了沈归灵的命。
沈年慢慢抬起手,两指并拢轻轻勾了勾。
“老板。”
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他是这里的管事,也是沈年最得力的心腹之一。
沈年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属于自己的夜色,声音平静得可怕。
“送那个野种上路。”
“是。”管事应道,无声地退下,融入阴影之中。
主厅再次恢复死寂。沈年走到翻倒的椅子旁,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爷爷,这次我杀的可不是沈家人,你没有理由怪我~
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却残忍得令人胆寒。
*
地窖。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新鲜浓重的血腥气,在污浊的空气里沉重地弥漫。那盏左右摇晃的白炽灯投下不稳定的光晕,将地上三具歪扭尸体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怪诞的舞蹈。
沈归灵靠在冰冷的砖墙边,微微喘息。原本湿透的衣物上,又沾染了地窖的污迹和喷溅的猩红。他垂着眼,目光扫过眼前的三具尸体,起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黑色手枪。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因搏斗而发热的神经稍稍冷却。
他检查了弹夹,子弹是满的,一颗不少。
沈归灵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枪身上冰冷的刻痕,眼神沉静如水,深处却燃着幽暗的光芒。
沈家族训第一件事便是不能把枪口对着自己人,所以只有是沈年先动了杀心,他接下来的所有行为,才能被定义为合情合理。
按照他之前的计划,探查清楚李家的情况后,他就会安排莫然冒充沈谦的人向沈年施压。以他对沈年的了解,沈年必然不会顺从沈
可就在刚刚,沈年发疯时,言行隐隐透露出了一丝内情,沈归灵便猜想,或许不需要莫然了,郑松的到来才是最好的契机点。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悄无声息地将自己隐藏在灯光摇曳的阴影死角,枪口微抬,准星虚虚地指向那扇通往地面的铁门。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