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斯文的诘问振聋发聩,黑暗里的人沉默片刻,低头笑出了声。
她没有回答余斯文的问题,而是突然转过身背向镜头。
这一举动,怎么看都是心虚。
余斯文克制住上扬的嘴角,目光如鹰隼一般死死盯着黑暗中的身影。早在第一眼,他就已经认出了这不是余笙。但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允许自己精心策划的剧目被破坏。
地下室里。
聚焦的光柱下人影空荡,余笙站在门外,姜花衫转过身时,两人的目光恰好在黑暗中相逢。
不需要光,她们的眼眸自带璀璨。
姜花衫挑了挑眉,眼里的意味很明显。
-“要去见你的新世界吗?”
以余笙的聪明,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余斯文这么急着昭告天下是出于对她的保护,作为一个父亲,他应该知道,即便视频里的人不是他的女儿,但她口中所述的那个人就是余笙。
他这么急于否定,是因为一旦真正的余笙被人接受,大众便很难接受她叛国的罪名。
这也是为什么,余笙在遭受诽谤和污蔑时,余斯文从让她澄清,因为,在他的计划里,一个有污点的女儿和一个受人爱戴的女儿,前者对他的价值更重。
短短七年的权色交易,余斯文不但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也忘记了他是陪着余笙牙牙学语,一路走来的父亲。
余笙低头,轻轻擦干眼角的泪水,抬步跨过门槛。
如果姜花衫不曾开启前言,她不敢信。但现在,她愿意去赌一把,哪怕这是姜花衫给她设下的陷阱,她也愿意纵身一跳。正如姜花衫所说的,她是余笙,只要是她自主选择的,她就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勇气。
她缓缓抬头,看向镁光灯汇聚的光圈。
我要去,去看看那个不一样的世界。
两人的对视不过短短十秒,但这十秒在镜头之外,就显得过于冗长。
-【咦?!卧槽,可以发弹幕了!】
-【真的耶!之前评论被关闭了,刚刚突然打开了,喂喂喂,大家看得见我的留言吗?我是天下第一帅~】
-【看不见,楼上别挡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我刚还哭地一脸马尿,怎么突然说不是余笙了?那声音明明就是本人啊!】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声音像也不稀奇。既然是本人,为什么不敢出来,鬼鬼祟祟一看就有鬼。】
-【什么人这么大胆?这不是把我们所有人当工具人戏弄吗?】
余斯文经常出席国家会议,越是严肃危机的场合,越是能沉住气。
他故作绅士耐心等待,眼看民众的怒意飙升,才缓缓开口:“看来,某些人只敢躲在阴影里煽风点火,却不敢站在光明下接受审视。”
与此同时,在密闭的空间里,余笙坚定地走向姜花衫。两人并肩而过时,摄像找准精妙的角度,画面无缝衔接,当着万万人的面直接上演了一场偷梁换柱。
余笙并没有停留在黑暗处,深吸了一口气,迈进了无数尘埃跳动的光影之下。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勇敢,毫不回避地直视镜头。
“大家好,我是余笙。”
*
S国。
偌大的书房里,电视的冷光映照着几张深不可测的面孔。
直播画面中,余斯文的诘问与黑暗中的沉默正在对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计算与等待的紧张感。
一群衣着考究、气质阴鸷的男女围坐在屏幕前,这些人皆是此次布局的核心人物。他们姿态闲适,如同观看一场按剧本演出的戏剧。
“!”
年轻的女孩暴露于万众瞩目的瞬间,房内原本运筹帷幄的轻松氛围瞬间冻结。
“砰!”一位鬓角灰白的老者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剧烈晃动,“怎么回事?!余家这对父女到底在搞什么鬼?!”
阴谋者们脸色无一不铁青难看,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他们预料过各种干扰,却独独没算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敢做出背父的举动。
“余斯文这是什么意思?!”
“我早说过他根基太浅,没有能力,想不到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看不住,简直就是废物!”
“你现在说有个屁用,之前你不是还说根基浅的更听话吗?!”
低沉的咆哮和急促的命令在房间内交织,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正面临崩盘的危机。
而在房间的角落阴影里,沈归灵独自坐着,仿佛与外界的躁动隔绝。
虽然刚刚镜头切入得十分巧妙,但那么熟悉的人别说只是一道暗影,就算只露一只手,他也能立马知道是不是她?
真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沈年看见余笙的那刻吓得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又惊又疑,转头见沈归灵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皱了皱眉,“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如果我没记错,余笙喜欢的人应该是你吧?”
沈归灵眼皮都没抬,淡淡道,“眼光好的人多的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沈年,“……”
*
余笙的出现将直播的热度推到了史无前例的高潮。
弹幕瞬间爆炸:
-【!!!是余笙!真的是她!】
-【卧槽!这是什么反转!】
-【总统不是说她被绑架了吗?这不好好站在这里吗?到底谁在说谎?】
-【咦?我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阿笙……”
余斯文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惊吓面对自己的女儿。他的从容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瞳孔猛然收缩,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阿笙,怎么会这样?你告诉爸爸,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余斯文顿时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缓缓站起身,神情哀痛看着镜头前的余笙,“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你放心,爸爸一定会救你的……”
“没有。”余笙的目光格外平静,她轻声开口,却字字千钧,“父亲,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您决裂,虽然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但它真正到来我也无所畏惧。”
知女莫若父,余斯文已经预感到余笙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他万劫不复,但他不可能束手就擒,痛心疾首摇了摇头,“阿笙,你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人蛊惑你?你跟爸爸说,爸爸一定会保护你的。”
余笙指尖微微收拢。
姜花衫见状,转身向门口方向走去。
戏台子她已经帮余笙搭好了,观众也已经全部到位,至于余笙想做什么样的余笙,应该由她自己决定。
姜花衫的一只脚刚踏出门槛,余笙缓缓开口:
“您的保护就是以父之名将我送上卖国求荣的断头台吗?如果是这样,我不需要。”
下一秒,全国哗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