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找到稳定的水源,并建立一个可以抵御风寒和潜在危险的临时庇护所。”霍清淮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极昼之下,没有日夜交替,我们必须自己规划作息,保存体力。”
“齐爷爷,您看哪里适合打井,或者收集露水?”江雾吟看向齐远山,语气尊敬。
“我先在附近转转,看看植被分布和土壤湿度。”齐远山点点头。
“曾哥,郭叔,麻烦你们清点所有工具,特别是挖掘和砍伐用的。”
“付森、修哥,你们跟我一起,我们以这里为中心,向外探索五百米,确认安全,并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哪怕是干枯的灌木也好。”霍清淮迅速分配任务。
“付阿姨,付叔叔,麻烦你们先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准备生火,烧点热水。”江雾吟补充道。
“大家的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需要补充水分和休息。”
命令清晰,目标明确。
绝望的气氛仿佛被这务实的安排戳开了一个口子。人们开始行动起来,尽管脚步依旧沉重,但至少,方向有了。
江雾吟没有立刻加入具体的工作,她走到车旁,轻轻抚摸着车身那斑驳的、沾满泥污和刮痕的铁皮。
这两辆车承载了太多,如今也到了极限。
她打开其中一辆车的后备箱,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垫着软布的笼子。
里面,是他们在兰曦基地养的那几只鸡。
在基地就被杀掉的就不说了,曾凯和郭邦随手塞进来的这几只活鸡,经过长途跋涉和惊天突然变故,它们显得有些萎靡,但竟然都活了下来。
此刻,它们挤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咕咕声,焦躁不安似乎平息了一些,但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依旧透着不安。
看着这些脆弱的生命,江雾吟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它们,还有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火种。是文明崩塌后,残存的、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火种。
她抬头,再次望向那片惨白天空下的无垠荒原。风掠过,卷起细细的沙尘,打在脸上,微微的疼。
这里没有兰曦基地相对完善的设施,没有熟悉的邻里,没有一丝文明社会的痕迹。只有赤裸裸的自然,残酷,却也公平。
“我们会活下去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也仿佛是对这片土地宣告。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在这里,种出粮食,养大牲畜,建起新的家园。”
她转身,加入到付阿姨整理营地的工作中,动作麻利地清理着地上的碎石。
霍清淮、付森和齐修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的荆棘丛后,进行着第一次探索。
齐远山在不远处蹲着,仔细研究着地面的痕迹。曾凯和郭邦将工具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一种新的秩序,在这片亘古荒原上,开始艰难而又顽强地萌芽。
希望的微光,或许比极昼的天光更暗淡,但它确实存在,就在每一个人忙碌的身影里,在每一次呼吸间,在这片死寂土地的上空,悄然点燃。
……
时间,在极昼的永恒白光下失去了标度,只能依靠体内残存的生物钟和计时器来勉强估算。
距离他们在这片西北荒原落脚,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六个小时。
这三十六个小时,是体力、意志和智慧的极限考验。
霍清淮、付森和齐修的第一次探索带回了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周围一公里内,没有发现其他人类活动的迹象,也没有大型危险野兽的踪迹,这暂时保证了安全。
但他们也只找到了一些耐烧的、质地坚硬的矮灌木丛,以及少量可以用于捆绑的韧性藤蔓。
水源,依旧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齐远山凭借着活了几十年的经验,最终在距离营地约百米远的一处洼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土壤颜色略深,触摸上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潮气,并且生长着一种他认得的、极其耐旱却也喜湿的植株。
“就在这里试试。”齐老语气肯定,花白的眉毛上沾满了尘土。
没有现代化的钻井设备,有的只是从车上卸下的工兵铲、铁镐,以及几根临时削尖的硬木。
打井,成了一场纯粹依靠人力与毅力的战斗。
霍清淮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被汗水浸透又晒干的背心,肌肉贲张的手臂挥舞着铁镐。
每一次落下,都只能在干硬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浅坑,却震得他虎口发麻。
曾凯、齐修和霍清淮三个人轮流上阵,沉默着,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这枯燥而绝望的重复动作中。
郭邦和付叔叔则负责用铲子将刨松的土石运走,付森在一旁帮忙,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汗水和泥土,最初的恐惧已经被一种咬牙坚持的狠劲取代。
女人们也没有闲着。
江雾吟和付阿姨负责后勤保障。她们用收集来的干枯灌木升起了一小堆篝火,上面架着一个变形的铁锅此时正在烧水。
她们还要整理所剩无几的食物,精确计算着每一份口粮的分配,确保每个人都能维持最基本的体力。
江雾吟看着霍清淮近乎机械般的劳作,看着他的掌心磨出的血泡破裂、结痂、再磨破,心中如同被什么东西揪紧。
她走过去,默默地接过霍清淮手中的铁镐。
“我来一会儿,你休息。”她的声音不容拒绝。
霍清淮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没有反对,只是哑声道:“小心,别伤着。”
铁镐比想象中更沉,挥动起来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只是十几下,江雾吟就感觉手臂酸痛,呼吸急促。
但她没有停下,每一次举起,落下,都带着一种宣泄,对命运不公的控诉,以及对新生活渴望的浇筑。
付阿姨也加入了运送土石的行列,用一块找到的、相对平坦的石片充当簸箕。
没有抱怨,没有矫情,生存的本能和对未来的期盼,将这个小团体紧紧地凝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