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上面前放着的,被路知欢翻够了的小箱子给穆惊辞看。他面容严肃道,“丞相大人,这是兵部今日送上来的。”
穆惊辞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能说这箱子曾经在他的府里待了三天吗!
那必然不能。
穆惊辞开口,分析当前局势,“词中信件牵连甚广,所有人都在担忧……”
他抬手,指了指这个小箱子,“这里面装的可不是镇国公他一个人的罪证,而是半朝文武,边疆藩王、乃至敌国枭雄的索命符。”
意思也就是,如今,他们手上攥着的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皇上也明白,现在外面那些个位高权重职位,哪一个不是惊弓之鸟,他们怕的不是郑国公一个人的倒台,怕的是那匣子落到他的手中。
镇国公死不足惜,但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百年基业全都系于在那方寸之间。
现在他们要面对的问题就是那些除了镇国公以外的人,都可能会联手逼宫朝廷,煽动边患,更可怕的是……掀起民乱。
穆惊辞眼神晦暗,“所以我们等不起,拖不得,多一刻,变数便增十分。”
皇上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小匣子上。
穆惊辞和路知欢早就商量出了对策,他缓缓道,“如今,唯一之计便是……转移矛盾。”
皇上一听有法子,紧抿着的唇线缓缓舒展,赶紧追问道,“哦?丞相大人请讲。”
“届时,臣会做三件事。”
“第一,明发谕旨:称镇国公于狱中染疾,为防传染,已移至宫内偏僻殿宇隔离诊治,即日起御史台狱封锁戒严,任何人不得靠近探视。”
皇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并未打断。
穆惊辞继续道,“第二,暗调兵力:将御史台外的名哨撤去大半,全换成暗哨,而且要全部换成皇上的绝对心腹。”
皇上更疑惑了?
等着穆惊辞继续说。
“第三,如此动作定会惹人起疑,届时我们再派一些人秘密出京‘寻人’,寻什么人,何至于让皇上你这么大动干戈,不说明、不挑破。
他们一定会联系到因病转移的镇国公。”
皇上这才有些明白丞相大人的用意,“朕明白了!”
“哈哈哈,好。”皇上高兴的站起身,在岸前走来走去,“丞相大人果然妙计。”
向外宣称镇国公有疾,再将明守变成暗哨,对外营造出此地已空的假象。
最重要的第三点,投放诱饵说去寻人?
此时,宫外定然是各方的眼线,此时再提到寻人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就不得不想到被转移的镇国公。
而后再似是而非的有传言说,江湖上出现一个带着小箱子逃亡的人。
穆惊辞最后总结,“这办法窝囊,但有用。”
皇上此时面上的阴霾早已散去,忍不住连连点头,“咱们什么都没说,全凭他们自己阴谋论,毕竟这个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定会对自己推测的深信不疑。
你定然会觉得,朕会为了点面才秘而不宣的。
届时,为了自保也好,为了躲闪也罢,他们不敢声张,只会动用暗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疯狂找人,互相倾轧。”
这样,大乾朝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表面平和,让明争变成暗斗。
如此一来,边关稳定。
就相当于关起门来,他们慢慢解决。
穆惊辞没说的是,他和路知欢还有另外的安排。
穆惊辞着重强调了一点,“越在此番越要稳住边关。”
皇上明白了,“朕会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军饷发至边疆。”
所有的人都看钱,自然也就乖了。
两天后。
宫里开始释放混乱信号。
宫外那些本就疑神疑鬼的党羽,果然如穆惊辞所料。
而在此刻,皇上迫不及待的拟了一份“昭告天下”的文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膺天命,以仁孝治天下,以法度恒万民。
赏功罚罪,国之常典,今锄奸除恶正朝之纲纪。
然有镇国公,韩永昌,世受国恩,位极人臣,却拥兵自重,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其行逆天博理,人神共愤,实乃十恶不赦之大罪。」
在一旁用明黄的绢布,写着皇上斟酌过的,镇国公的种种罪行,以及按照大乾律例,对镇国公府及其九族之内的处罚。
下面又写了一大堆什么正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什么什么的一大推,有什么什么,一定要引以为戒,恪守纯洁,忠君爱民。
不知不觉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损失一个镇国公,朝野上下的文臣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走路都带风。
打个比方——
从前的丞相府厨房,熬粥米都不敢多抓一把,想炖只鸡给丞相大人补补身体,都得变成“鸡味蘑菇汤”!
现在的丞相府。
那些年久失修,来点小风就吱呀作响的家具都换成了结实耐用的。
穆惊辞的每顿饭菜都能加一荤一素了。
最明显的是丞相大人的官袍,以前洗的发白,边角都磨的毛边了,最重要的是以前他都不敢抬胳膊。
因为一抬胳膊就会露出腋下精心缝补的补丁。
路知欢:啊,这!难怪这么稳重!
“王道在于结果,而非手段。”穆惊辞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这还是先皇教给他的道理呢,很无耻,但有用。
他抬头,看着路知欢坐在书房窗边上,那里有皇上新赐给他的,刚刚被他放置好的软榻。
此时,她正微微出神的看着自己。
穆惊辞耳根有些泛红。
路知欢其实并没有看他,但想的是他。
想他什么时候能娶自己?
她想名正言顺的生娃。
看来她也是时候用点手段了。
想到这里,她自顾自的站起身,走了!
穆惊辞:“……”
不搭理他也就罢了,怎的来了就走,也不说一声。
又过了几天,镇国公府的事,依旧是被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只不过这几日的话题里,又多了一位主人公。
那就是安乐郡主。
在成婚当日婚服内穿着一身素衣,当众将镇国公府扒了个底朝天,最后镇国公府还被抄了家。
这桩婚事黄了,本就身体有疾的这位安乐郡主,彻底无人敢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