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阳光明媚,汴河波光粼粼,垂柳荡漾。黄香与子午四人一起吃了早饭,就一个人出了酒楼,往完颜兀术居所而来,余下偷偷摸摸,尾随其后,不紧不慢,若即若离,就怕黄香有闪失。
黄香坐着轿子,来到蔡太师府邸门口,落轿而出,给了轿夫铜钱,让他们离去。抬头只见门前左右两头石狮子,威风凛凛,如同活着一般,要张嘴吃人,一瞬间,凶色袭人。
黄香素闻靖康耻后,女真人对高丽人很是以宗主自居。心中早有打算。就上前对女真人说明来意,还呈上从东京鬼市淘换的高丽人式样手本,杜撰几句高丽人对大金国的奉承之辞。这兀术手下见黄香打扮的与东京城中高丽商人差不多,还有像模像样的高丽使节手本,就相信了黄香的几句鬼话。
女真人大手一挥,随即笑道:“高丽人,哈哈,等着,我自去通报!”说话间神气十足,蔑视的眼神,一目了然。
黄香笑道:“多谢,多谢。”不觉微微一笑,马上追上前去,塞给这人许多铜钱。
这厮回过头,眼神诡秘,哈哈大笑:“懂规矩,不错,不错。”片刻,这厮出来,带着黄香走进府邸。
这蔡太师府邸如今作为完颜兀术在东京的大本营。富丽堂皇,虽说比不得皇宫,但也不可小觑。原来完颜兀术在东京皇宫睡觉,时常梦见宋徽宗索命,故而吓得不敢逗留,马上搬到蔡太师府邸。
完颜兀术看向黄香,问道:“你是高丽商人?”只见她,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样子并不漂亮,满脸的麻子。
黄香拱手笑道:“高丽人黄英姬,拜见大金国四皇子殿下。”说话间故意显得有些口吃。
完颜兀术大手一挥,笑道:“免礼,免礼。你高丽对我大金国俯首称臣,很是听话,我大金国自然喜乐无比。你们在东京做买卖,放心好了,我大金国会照顾一二。此来何意,但说无妨?”
黄香拱手之际,谄媚道:“高丽人仰慕大金国皇帝陛下,听闻四太子殿下目前驻跸东京,故而略备薄礼,想送给大金国皇帝陛下和四皇子殿下,还望笑纳。”
完颜兀术大喜过望,不过不能有失体态,故而微微一笑:“好,你高丽如此,我大金国就盛情难却了。不知是何礼物,说来听听?”
黄香拜道:“一车瓷器,来自江南景德镇;一车茶叶,来自江南杭州;一车南朝书籍,来自成都!”
完颜兀术听了这话,欣喜若狂,笑道:“素闻景德镇瓷器,天下闻名。杭州西湖龙井茶,名扬天下。成都的书籍印刷的也是无出其右。高丽心意,我大金国笑纳。有要本皇子转达的,尽管开口。”
黄香毕恭毕敬,道:“大金国皇帝陛下,年轻气盛,自然名扬天下。大金国四皇子也是威震天下。搜山检海让南朝赵构抱头鼠窜。富平一战,让关中一片震惊。西夏也吓得战战兢兢。此番四皇子又亲率大军,如若挥师南下,自然是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完颜兀术听了这话,如沐春风,神清气爽,随即笑道:“过奖,过奖。我大金国如日中天,也有高丽的功不可没。如若高丽不暗中在东京通风报信,如何会有我大金国的一往无前。还记得李纲被宋钦宗赶走,这消息可是高丽使臣通报的。”
黄香听了这话,惊出一声冷汗,兀术如若不说,如何知道多年前的这些秘闻,一瞬间愣了愣,缓过神来,马上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四皇子殿下,我高丽与大金国是兄弟之国,大金国是兄长,我高丽是小弟。高丽自然唯大金国马首是瞻。”
完颜兀术听了这话,更是对黄香赞不绝口:“如若你不是商人,做个使节,也巾帼不让须眉了,就是长得不太美丽。”
黄香也不生气,随即定了定神色,拱手道:“过奖,过奖。四皇子也算大英雄,走南闯北许多年,应该知道,天下商人,都不如大宋东京城的富商大贾。我算不得什么,在大宋富商大贾面前,就小巫见大巫了。”
正在此时,一个小厮进来对兀术耳语之际,报道:“四皇子,陛下明日抵达东京,想观摩四皇子的‘铁浮图’和‘拐子马’,还想见识老毒物和小毒物的本事。”
完颜兀术喜出望外,又担惊受怕。喜出望外的是金熙宗前来加油助威,担惊受怕的是,如若金熙宗到中原,有所闪失,自己就罪莫大焉了,想到此处,对那小厮耳语道:“老毒物、小毒物眼下还不到东京,过些日子才来,他们为‘铁浮图’和‘拐子马’正在闭关修炼绝世魔功!如若陛下想见识‘铁浮图’与‘拐子马’倒是可以。我去安排,前去接驾,你们准备好大帐行宫,迎接陛下。”完颜兀术喜出望外,又担惊受怕。喜出望外的是金熙宗前来加油助威,担惊受怕的是,如若金熙宗到中原,有所闪失,自己就罪莫大焉了。
小厮不解,低声道:“殿下,陛下前来东京,可住皇宫大殿,恐怕用不着大帐。那张邦昌在时,皇宫大殿可以居住,很是气派。”
兀术面露难色,低声吩咐道:“这宋朝的皇宫大殿有股鬼气,不宜居住。再说如今酷暑难耐,还是大帐行宫比较凉快,你们做好准备就是了。”
小厮笑道:“四皇子所言极是,小的明白了。”点了点头应声而去。
颜兀术突然想起什么,马上招呼小厮回来:“告诉陛下,此番有高丽商人,前来进献宝贝。让陛下也喜乐无比才是!”
小厮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四皇子,我大金国威震天下,列国自然要俯首称臣。就是乾顺那家伙倒便宜他了,去年乾顺撒手人寰,眼下的西夏是李仁孝当家作主。那小子才十六岁,比陛下还年纪轻轻。”
兀术冷笑道:“乳臭未干,能成什么气候。眼下天下无敌的,莫如我大金国!对这西夏,我大金国根本就没放在眼里,高丽听话就好了,至于西夏,再做计较。”
黄香寻思:“既然西夏、高丽,都被女真人降伏了,何不刺探些西夏的军情,想必也是好的。”想到这里,马上问道:“四皇子殿下,不知西夏如今怎样?我高丽与西夏远隔崇山峻岭,不过听说乾顺去年撒手人寰了,西夏的皇帝乳臭未干,大金国何不踏平兴庆府,灭了西夏,岂不快哉?”
兀术哈哈大笑,伸手一指,叹道:“你一个商人,有所不知。西夏乃不毛之地,不值得我大金国兴师动众。拿下半个江南,就够了。如若我大金国拿下了南朝,西夏就不战而降了。”
黄香心里乐个不住:“我一个商人,还有所不知。结果你告诉我,西夏是不毛之地。可见带兵打仗,也是要有所图。不毛之地,可见没什么用。这与商人的头脑,有何不同?岂不是大同小异了。正所谓:赔本的买卖,没人做。”想到这里,马上问道:“大理,又当如何?”
兀术笑道:“我大金国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大理。大理不过是南朝的一个路而已!如若赵构乖乖投降,大理的段和誉,岂不要屁颠屁颠的跑来,跪地求饶了?”
黄香心里好笑:“看看你,太欺负人家大理了,居然这样傲慢无礼,又偏见异常。好歹人家大理也在天地之间,你如何就视而不见,岂不匪夷所思?”想到这里,马上又问:“大金国难道不想降伏吐蕃?”
兀术一杯酒下了肚,笑道:“吐蕃皆是散兵游勇,一个个部落,难成气候。当务之急,便是挥师南下。”
黄香也随声附和,哈哈大笑:“大金国果然如日中天,我高丽甘拜下风。我们做买卖的,东奔西走。我去过大理、吐蕃、西夏,如今在成都。这南朝的成都居然比如今的东京还繁华。”
兀术恨恨的道:“可惜,西路大军,相持不下。”
黄香掷地有声道:“四皇子不必担忧,想必大金国会逢凶化吉,如日中天!”
兀术马上转悲为喜,笑了笑:“借你吉言,好说,好说。我大金国皇帝陛下明日抵达东京,你们就面见如何?这才显出你们的诚意,意下如何?”
黄香寻思:“兀术这厮倒也聪明过人,这哪里是让我们显出诚意,分明是兀术想在完颜亶面前显摆自己的能耐。不过,将计就计,倒也痛快。见到完颜亶,见机行事,拿下完颜亶,说不定,比拿下兀术更有用。”想到这里,马上拱手拜道:“四皇子果然聪明过人,这再好不过。我等明日必当前往,拜见大金国皇帝陛下!”说话间,兀术吩咐人送黄香离去。
黄香出了蔡太师府,心里蹦蹦乱跳,紧张兮兮,好生了得。好在有惊无险,蒙混过关了。余下早已冒出来,与黄香且走且谈,慢慢离去。为了防止兀术派人尾随,二人分开走,时不时回头看看,是否有人尾随。
当夜,黄香叮嘱子午四人,让他们给自己起好高丽名字,吩咐他们如何如何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可子午四人只是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却乐个不住,原来他们早有经历了,当年在完颜吴乞买面前怎么说,如今到了完颜亶这里,依然奏效。奉承皇帝,尤其奉承大金国皇帝,他们很是得心应手。
时值六月下旬,酷暑难耐。中原开封城楼,金人军旗烈烈,只见城外大营座座。住不惯府邸的完颜兀术,居然连夜在城外安营扎寨,搭起帐篷。大金国狼主完颜亶当夜也热的受不了,马上迁往城外大营,让士卒从延福宫里搬运冰块,在汴河边搭了一个金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