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听到了靠过来的脚步，微微抬眼。
他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少女，走到一旁认真的摆弄手里的木材。
昏暗的光线下，恍惚间将宇智波斑的记忆拽回了很久以前，在神宫族领地的日子。
当时的月见里，也是这样认真且专注的表情，处理着手里的事物。
他常常就那样隐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待回过神来时，那道清丽的身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在他心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只是没想到，时隔半生，竟会从一个疑似她后辈的少女身上，再次捕捉到这般相似的影子。
斑调整了坐姿，苍老的脊背靠向石椅扶手，枯槁的手搭在膝头，唯有那只猩红的写轮眼，始终牢牢追随着空叶脸上的细微表情，连她蹙眉思考的模样都没放过。
“神宫族.....现在怎么样了？”
冷不丁的问题从身侧的石凳上响起。
空叶的指尖微微一顿，转头看向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老人。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慵懒与随意，松弛的皮肤和耷拉的眼皮让他看起来像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者。
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历经无数杀戮与岁月沉淀下来的压迫感和冷峻气息，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面对这个直指身世的问题，空叶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对 “神宫族” 的认知，仅限于斑之前的只言片语，根本无法给出具体回答。
只能凭着本能含糊其辞，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 就那样吧。”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没肯定也没否定，更像是一种敷衍的套话。
宇智波斑是何等人物？
他历经战国时代，看透了人心诡谲。
空叶那一瞬间的迟疑、眼神中闪过的茫然、以及这句毫无信息量的敷衍回答，在他眼中无异于昭然若揭的破绽。
他浑浊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锐光，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斑没有立刻戳穿，而是如同闲聊般，用那沙哑的嗓音缓缓继续说道：
“是么……‘就那样’。” 他呼出一口气，语气里添了几分追忆，“我之前花了很多年找神宫族的踪迹，可他们就像彻底蒸发了，从忍界销声匿迹了.....”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空叶听。
他的目光却像探照灯，紧紧锁着她的脸，不愿错过任何一丝反应。
“而你身上毫无查克拉波动，这是神宫族最显着的特征之一，我绝不会认错。但你对族群的现状却只能用‘就那样’来敷衍，甚至……你的每一句回应，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顺着我的话茬往下说，生怕暴露什么。”
他微微前倾身体，尽管衰老，但那瞬间散发出的压迫感却让空叶呼吸一窒。
“你根本不清楚神宫族的现状，甚至可能……对自己身为神宫族人的过去，也一无所知。你失忆了，对吗？”
空叶内心“咯噔”一声，心脏狂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他竟然就这么推断出来了！
看着空叶瞬间僵硬的身体和无法掩饰的震惊表情，斑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重新靠回椅背，周身那迫人的气势稍稍收敛，语气甚至带上了难以捉摸的“温和”意味：
“不必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空叶，仿佛透过她在看某个遥远的影子，“毕竟……你是神宫族的后人。”
空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隐藏着的一缕极其复杂的、近乎怀念的特殊情感。
这个发现让空叶心中的警惕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好奇和探寻欲。
她迎上斑的目光，试图从他这里获取至关重要的信息：
“既然您看出了我失忆，也知道神宫族……那您能告诉我，神宫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吗？关于我的家族，我的血脉……您知道多少？”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急切和渴望。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自己身世的真相。
斑沉默了片刻，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洞穴里只剩下远处带土与白绝训练的微弱声响，以及空叶紧张的心跳声。
“神宫一族……”斑终于开口，“是一个极其古老而特殊的族群。他们不像忍者那样依赖查克拉，而是拥有着另一种……更为纯粹、也更接近世界本源的力量体系。”
他的目光似乎变得有些悠远：“他们崇尚平衡与守护，与自然万物有着超乎寻常的亲和力。在很久以前，他们曾是维系世间某种微妙平衡的重要存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聚焦在空叶身上，带着一种深意：
“但也正因为他们的特殊，在某些人眼中，他们既是瑰宝，也是……威胁。”
空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正对着斑，莹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探究：
“所以……神宫一族才从此在忍界销声匿迹了吗？是为了躲避那些将他们视为‘威胁’的人？”
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漠：
“是这样没错。隐藏，有时是生存的唯一法则。”
空叶的思维很敏捷，她立刻将话题引向了更核心的问题上：
“那这和你守护在这里，守着这棵……神树，又有什么关联吗？”
斑低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中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
在那一瞬间，他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了月见里的容貌：
“为了实现某人的理想，”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缥缈，“也是为了实现……我自己的理想。”
空叶看着他苍老而疲惫，却又异常挺拔坚定的侧影，对他那极致的执着，莫名升起复杂的敬意。
她轻声问道：“那个‘某人’……一定对你非常重要吧？”
斑的目光柔和了下来，里面盛满了如同深潭般幽静而绵长的回忆与缅怀。
“是啊……”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记忆中的幻影，“重要到……即使耗尽此生最后的生命，也想将她未尽的意志继承下去，让它在这污浊的世间绽放。”
宇智波斑承认，月见里对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深远持久的。
而延续这些情感的纽带，早已超越了简单的认同或追随，更多的是那份深埋心底、至死方休的爱意，以及那份未能并肩走到最后的巨大遗憾。
宇智波一族的人，对待感情向来如此。
他们一旦将某种深刻的情感注入灵魂，便会从中汲取一切，用来锚定自己单纯又偏执的一生。
无论是蚀骨的痛楚还是炽热的爱意，都会迅速转化成他们的人生信仰，并心甘情愿地剖开自己的血肉去供给，去滋养。
他们让这信仰疯狂生长，直到在旁人看来已然扭曲的执念里，完成他们自认为最崇高、最完美的人生结局。
或许斑早已察觉到了这是宇智波一族与生俱来的缺陷，一种近乎诅咒般的特质。
但用最极致的情感换取最强大的信念和力量，在他看来，这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公平。
空叶静静地听着，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老人平静话语下汹涌的情感暗流。
她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那你觉得，如果她能看到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会感到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