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我盖上笔帽，认真地看着黄子文，“我一会儿就把钱退给老板。”
黄子文笑了笑，说：“他不常来的。这里只是他的一个小产业而已。放心好了，我替你给选手做专访，没人知道。”
“我……”我吞吞吐吐起来，又有些语无伦次的，“这样好吗？要不，还是算了吧。”
“又不用每天过来，你偶尔过来拍拍照片、录一下短视频好了，我们男的不太懂怎么拍视频的，你们女生做这个比较顺手。”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像是努力说服我似的，“总之，你就当兼职做，不行吗？”
我思索了一下，迟迟没有开口答应，而他突然目光一凛，皱眉说：“你也不想让李驰没面子吧？他可最在乎这个了。”
“呃……啊？”
我已经一头雾水了。
“他介绍的人，干了两个月就跑了，是不是太不靠谱了？亏我们老板这么相信他，把保洁和财务的活都外包给他。你要他怎么跟人家交代？”
“你是说，李驰还兼职工作室的日常管理？”
黄子文对我耸了耸肩：“不然呢？李驰可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人。”
我看看他，心想，那谁是不求回报的？
黄子文又对我挑了一下眉，好像在回答“他才是那个乐于助人的人”。
我沉吟了一下，觉得是我考虑问题简单了。
难怪刚才打钱的时候，是李驰直接打给我的，难不成老板不在的时候，他给员工开工资？
“考虑好了吗？”黄子文点着下颌，目光咄咄地看着我，“你要是答应了，我就去和李驰说。他现在可还生着闷气呢。”
“那……好吧。”我好像没有理由拒绝了。
黄子文点了点头，又说：“既然答应了，你以后要常来，知道了吗？你也算是工作室的账号管理员。”
“嗯。”我点点头，如果要继续做公众号的话，当然得常来。再说，这里离我的出租屋也很近。
“好了，我说完了。”黄子文戴上耳机，指了指门。
我就这么有些茫然地听从了他的安排。
走出电竞工作室，我仔细回想，突然生出感慨——如果在上海的这段日子真有什么特别值得怀念的，可能是交往了这些朋友。
他们在我过得不如意的时候，总是对我无私地伸出援手，相较而言，我付出得真的不够多……以后还可以再多一点。
走出大楼，户外阳光洒了一地，金色的光晕落在树叶上，轻风一动，碎金似的光，在叶尖上舞动着。我走进了一片灿烂里，像是闯入了一片新天地。
……
不久，时间从八月走进了九月，我入职了申总的公司，成为职场一员。
“遗憾呐。”申总对我摊了摊手，“我以为他会答应呢。”
我抱歉地笑了笑：“胡叔叔考虑了好几天，最后决定，还是不熟不做了。”
“那好。没关系。”
桌面上的电话铃响了一下，他对我点了点下颌，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无事可做，转眼打量起申总办公室的布置，他身后的书架上立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女人手里抱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正冲着申总咧嘴笑着。
照片上的申总看上去特别年轻，穿着蓝色条纹的海魂衫，手臂内侧还有纹身呢。
身旁的女人呢，崇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所以，那照片上的，应该就是申敏的母亲了？
申敏这么结实黝黑，她的母亲却是个皮肤白皙、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她留着齐肩的黑发，脸上的笑带着些羞涩。
从照片上申敏的年纪来推算，这照片最起码有十五年了吧？
2008年？
照片右下角的影印字体上泄露了照片拍摄的时间，下面的几个数字看不清楚了，4月，11日，还是17日？
我正专注地看着，申总手臂在桌上一摆，有些少女心似的将下巴磕在手背上，顺着我眯起的眼睛，望向令我眯起眼睛的方向。
“那照片是申敏三岁生日的时候拍的。”申总拿过相框。
“申敏的生日是在四月？”
“4月11日。”他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哦。”我点了点头，留心记下，下回申敏生日的时候，我要给她准备礼物。
申总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在记日子啊？”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但申总这么说了，我索性拿出手机，在日历备忘录里面标注上了，在生日前一天，会有闹铃提醒。
“这个习惯很好。”申总笑笑说，“公司每一个职工的生日都在行政部记录着，以后免不了需要你们准备这些的。”
“员工福利很好啊。生日会有惊喜吗？”我抿着嘴唇，开了句玩笑。
“会啊。期待一下吧。”
“期待吗？”我撅了一下嘴巴，“我生日还要等一年。”
“三月吗？也不是很久啊，现在离年底都不远了。”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申总。
申总笑着说：“疑惑我怎么知道你的生日，我抽屉里还有你来面试家教时的简历。”
我不好意思起来，想到今天是来人事处报到的，又忽然想起胡之菲的叮嘱，不由觉得刚才对申总说话有些没大没小的。
我偷偷将屁股往椅子深处挪了挪，坐正了。
“申总，那以后补课的安排，是周六还是周日？”
“不用了。我不喜欢让手下的人身兼多职。”申总果断地说，“申敏的家教你可以放手了，周末继续陪她练习街舞就可以了。她平时周一到周五也不回家，转了一间国际学校，寄宿的。”
“啊……”我有些意外，因为第一次听说这些事。
我有些担心地问：“申敏同意了？”
“嗯。”申总深沉地点了点头，“她自己要求转校的。说是想有个全新的开始。我觉得这样也很好。这两个月，她瘦了有十几斤，整个人焕然一新，多亏了你。”
我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有没有看出来，我也瘦了些？”申总展开双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形。
我点点头，偷瞄了一下他手边的照片。
他一转头，说：“照片上的时候，我140斤，浑身都是腱子肉，现在瘦下来，和那时比还有二十斤的差距。你觉得我能瘦到140吗？”
“应该，可以吧。”申总的提问时常有些莫名其妙，但我通常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践行职场的迎合之道，“申总，您做什么事都很有决心和毅力，肯定能达成目标的。”
申总满意地笑了笑：“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不过你倒也了解我。还是有些洞察力的。”
我有些如坐针毡起来，这不过是日常恭维，只得呵呵傻笑，找证据佐证自己的观点：“你看，一开始申敏怎么也不愿意回学校，通过您的努力，最后不也回归学校了，还有很多事……”
“哦？还有什么？”
我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强行说：“还有跳舞这件事，您也学得很认真。太令人佩服了。”
申总呵呵一笑，总算放过我：“下次说谎的时候，再诚恳一点。脸都红了。好了，不为难你了，赶紧去人事处报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