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身形刚刚一动,一道人影就来到了门前,下一刻,两扇半敞的大门被关上。
李达的预感没有错,他家里进了人,而且是要他命的人。
还以为头上那悬着的刀终于没了,却没想到就这样落了下来。李达就要开口喊叫,兴许能惊到城中的巡卒,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闭紧了嘴,因为他那小儿子正被人拎在手里,一柄明晃晃的刀刃抵在儿子的脖颈上。
“李军将,”来人开口道,“我家主子想和你说几句话。”
李达还没说话,见到父亲的孩子,就开始胡乱挣扎,刀锋立即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登时淌下来。
方才没有看到妻儿,他只想着自己逃命,可现在……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丧命。
“你放下,放下……”李达道,“有话好好说。”
那人却并不理睬只是看向屋中:“李军将请吧……”
李达不甘心地向门口看了一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兴许……见到屋中的人,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他一步步向后退去,到了主屋门口。
亮起的屋子,却像一个牢笼,等待着他自投罗网,可他已经无从选择。
终于,李达迈步走了进去,他要见见屋中的人,兴许能劝说那人放过他全家。
目光在屋中一掠,自己家他再熟悉不过,先看向对面的椅子。
椅子上并没有人,他立即又去看角落,角落有一个桌案,妻室经常坐在那里摆弄针线。
立即的,熟悉的一幕撞入他视野中。
穿着一身姜黄色衣裙的妇人坐在那里,但这一眼,李达的心就凉透了,那妇人垂着头,瘫在椅子里,鲜血顺着衣裙淌下来,在地上干涸一片,人显然已经死了。
李达僵立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只是握紧了拳头。
因为他知道,从他答应进门,就失去了挣扎的机会。
身后传来破空的声音,紧接着李达胸口一热,他低下头看到冒出的一截刀刃,李达向前踉跄地走了两步,然后摔倒在地。
地上的人渐渐没有了动静,一具小孩子的尸身也被丢过来,扔在了他爹身边。
屋子里的灯被吹灭,两个穿着黑衣的男子退出来,走到院子里,向一个男子复命:“夫妇二人,两个孩子,还有四个下人全都解决了。”
领头的男子道:“将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衙门来查的时候,只会以为是盗匪上门。
“再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书信。”
手下人应声。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将整个院落搜了几遍,所有可疑的纸笺都被带走。
离开之前,领头的人走进门亲自查看了李达一家的尸身,不知是不是错觉,月光的笼罩下,李达嘴角微微上扬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领头的人一脚踹在那张脸孔上。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仿佛等着有人闯入院子,将他们抓个正着,不过天都快亮了,周围依旧静寂无声。
领头的人吩咐几人离开,不过他们不会立即回到汴京去寻吴娘子,以防有人跟在他们身后,来一个顺藤摸瓜。
但他们会将消息传回去,告知吴娘子事情已经办妥当,且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其实这次,他们准备好了,可能会被人当场抓住,但他们也会用性命为家里传去消息。说白了李达的死,只是一个试探。
三人走出了李家院子,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巷子尽头。
……
半日之后,一封信函送到了吴娘子手上。
吴娘子道:“看来,那谢氏是真的忘记了从前的事。”谢氏说的话不可信,唯有亲自试了才能知道结果。
李达见过谢老夫人,如果谢氏没出事,她应该能想到李达,至少会让人设法寻找李达的踪迹。
到了这一步,谢玉琰定然很希望为谢老夫人伸冤,这些相关的人证,她怎么会不在意?她手下有不少人为她打探消息,按理说会先他们一步找到李达。
被他们抢先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谢氏根本什么都不知晓,所以自然无从查起。
“要感谢李达,”吴娘子道,“若是他找到了谢氏,我们也就没机会做这些。”
既然谢氏真的忘记了,那么他们可以针对这个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吴娘子说完站起身,她得将这个消息告知王妃,兴许等到王妃出了月子,他们做的事就已经有了眉目。
谢氏的逍遥日子就要结束了。
……
王晏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大牢里死了人,他们连夜整理案宗,今日上朝时,大理寺禀告给官家,让官家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一同彻查此案。
结果与王晏预想的差不多,大理寺当值的推丞一力担下了罪责,如今已经被落职。
大理寺出了错,接下来肩上的担子会更重,若是此案得不到官家满意的结果,大理寺丞也难自保。
徐恩看向王晏,好像王晏一直没有似他这般焦躁。
难不成王晏真的有什么法子?
“先回去歇一歇,”王晏道,“现在你也想不出个结果。”
徐恩叹息点头。
两人上了马,各自往家中去。
桑典纵马跟上自家郎君,果然片刻之后,王晏看向他:“谢娘子那边可有消息?”
桑典立即道:“苏满让人送信回来,大娘子昨晚早早就歇下了,今天一早郎中就登门为大娘子诊了脉,没有留下药方,只是吩咐家中近日多做些药膳。”
王晏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些,郎中没开药方,就是阿琰的身子没太大问题,这样只需温和一点的食补,就能养好精神。
“让桑植过去问问,药膳都需要什么药材。”
需要什么,就要送去些什么,这个桑典懂。
“大娘子还给郎君留了口信。”
桑典有意将这话留在最后说,果然王晏勒住了马,看着他道:“阿琰说什么?”
桑典露出笑容:“大娘子让郎君好好歇息,莫要熬坏了。”
王晏本要回家,听得这话就想调转方向,前往南城码头。
“郎君,您可不能走,”桑典道,“宫中一早来人询问过,知晓郎君还未归家,就改到未时中来家里,到时候您得领赏谢恩……”
“不止是郎君,大娘子也要留在家中,等朝廷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