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知晓自己做的那些事,委实算不得什么,阿琰这么说是为了让她欢喜……但正因为这样,她心里才更觉得温暖。
阿琰一路奔波劳苦,却还要顾及着她的感受,一直与她说话,即便林夫人在一旁,她也没被冷落半分。
仔细想想阿琰就是这般,在大名府时,她们母子也没有做什么,阿琰却留下来护着他们,以前族中人说,阿琰需要一个立足之地,可是当了解阿琰之后,她就看清楚了,阿琰根本不需要这样,阿琰想做什么都能做成,无需借杨氏之力。
所以,阿琰对她们母子只有恩情。
她们现在的这个家,永远都是阿琰的家,因为没有阿琰,她们早就流落在外,哪里能有这般平静、舒坦的日子?
张氏眼睛中满是笑意:“之前忙着搬家,人手不够,林夫人也带着人来帮衬,这才没有耽误买卖铺子和宅院。”
张氏将心比心,也想阿琰与林夫人相处的更融洽些,主动提及这些。
林夫人不等谢玉琰说话就道:“如果在一旁陪着你说说话,也算帮衬……那倒是没错。”
三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飞快。
林夫人心中感叹,到底还是她儿子聪明,怎么就能找到这样一个通透的人?
即便这般被她看着,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拘谨,一举一动恰到好处,那种仪态不似被嬷嬷教出来的古板,而是浑然天成的自然。
要说哪里不对……
那就是,有些地方显得略微有些刻意,譬如嘴角上扬那温婉的笑容,恐怕阿琰平日甚少流露出这般神情。
换句话说……那神情与阿琰的性气不太匹配。
阿琰就该坐在那里,无需多言,一切都尽在掌控,不用去迎合谁。
林夫人很是满意,当年她嫁入王家,委委屈屈过了好多年,直到生了晏哥儿之后,才渐渐挺起些脊背来,回想一下,只觉得自己那时太不争气。
阿琰就不用受她一样的苦楚了,因为必然能将王氏那些族老压制住。
怎么才能让全族其乐融融?风平浪静?绝不是什么贤良淑德,一味隐忍,而是洞察一切,恩威并济,如此一来,才没有人敢动歪心思。
这也是为何,那些族人想要阻止这桩婚事。
阿琰进了门,根本不用立信立威,光凭在外做的那些事,就已经让人忌惮。
马车继续向前走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林夫人正要询问,外面传来禀告的声音:“是京里瓷行的人。”
王晏和谢玉琰也没有遮掩行踪,他们入京的消息,必然早就传开了,有人前来也不奇怪。
蒋奇带着人早就等在城门外,远远看到马车过来,就欣喜地迎上去,不过听说行老乘坐的是王家的马车,便不敢上前了,只等到马车停下,谢玉琰下了车,蒋奇才上前。
“行老,”蒋奇笑着道,“您总算回来了。”
谢玉琰道:“瓷行可有事务积压?”
有是自然有,但都不是什么大事,蒋奇道:“行老吩咐的那些都做好了。榷场的货物也没有耽搁,汴京瓷器的价钱也稳住了,比之前还低一些。”
蒋奇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下马,正是谢子绍。
“十妹妹,”谢子绍还没站稳,就赶着往前跑去,整个人就像被投掷出的石块,冲着谢玉琰就撞过来。
不过……半途中被伸出的一条手臂拦住。
谢子绍不满地看向王晏:“我找十妹妹,王大郎也要管不成?”他也听说了那些传言,若传言是真的,他以后都不用怕王晏了,论辈分,王晏还要喊他一声大兄。
王晏面色不变地道:“谢七郎小心脚下。”
谢子绍低下头,看到自己脚下一片坦途,正要说话只见王晏脚一动,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踢到了他面前。
谢子绍抿了抿嘴唇,之前大家都没看出端倪时,王晏还装一装,现在一点都不遮掩了?明着要挟他。
谢子绍往后退了一步,又趁着王晏不注意,一溜烟地跑到谢玉琰身后,然后伸出一颗头挑衅地看王晏一眼。
谢玉琰看着这二人的举动,不禁觉得好笑。
“这段日子石炭窑怎么样?”谢玉琰问谢子绍。
谢子绍眼睛晶亮,得意洋洋地道:“七八个新瓷窑都来我们这里试烧过瓷器了,又烧成了三四个,现在这些窑口,已经准备砌石炭窑了。”
谢子绍说的“烧成”,不是说能用石炭窑烧出瓷器,而是烧出新器型,新釉色。
“许三哥和我一起重新改了石炭窑,新窑能烧制的瓷器更多。”
谢子绍向人群中指了指,谢玉琰立即看到了许三件。
谢玉琰道:“辛苦你们了。”
“行老这是哪里的话,”许三件道,“没有行老,我们连瓷器铺子都没了,而且我也喜欢做这些。”
谢子绍常年在窑上,人比从前黑瘦不少,但格外有精神,再也不似在大名府时,那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样。
谢玉琰重新上车,壮大了的队伍继续前行。
这次马车一直到南城码头才停下。
谢玉琰在南城码头的铺子是卖了,但买下驿铺和食肆的人是青州的商贾商文超,本来商文超就要与谢玉琰做香水行的买卖,听说谢大娘子要处置南城码头的铺子,立即以超出市价的银钱将铺子都盘了下来。
铺子到手之后,商文超也没做任何改动,依旧是谢大娘子那时的规矩,还有那些买了南城码头集市土地的商贾也是如此。
除了东家换了,一切都照旧,所以南城码头虽然经历了易主,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看到谢玉琰的马车,码头上的商贾、雇工和船工就都围了上来。
商文超上前与谢玉琰见礼:“行老在福建可还顺利?”
谢玉琰看向商文超等人,她在福建能顺利买到海船,还多亏了他们。
谢玉琰道:“海上的商路已经走通了。”
商文超等人纷纷道喜,商文超道:“将来大娘子手中宽裕了,随时都能将铺子拿回去。”
“对,”其余商贾也纷纷道,“我们什么都没改动,大娘子随时可收回。”
谢玉琰摇头道:“既然卖给了大家,就没有拿回一说,除非你们想卖,我那时刚好手里有银钱,倒可以来竞买。”
众人跟着一笑,有些人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就像商文超,他想要与谢大娘子长久的做买卖,也不在意这些铺面。
但有些人却不这样想,他们好不容易得了这赚钱的铺子,不得已被众人裹挟着说这话,心底里生怕谢玉琰真的将买卖收走,听到这里,不禁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