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城。
长青大军全部撤走,去往各个城市接收军备。
看着撤走的帝国军人,薪火盟上下松了一口气,眼中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而总部天台上。
一老一青,畅谈了很久。
他们之间没有高谈阔论指点江山,而是聊着一些琐事八卦。
大多时候都是桑庆在说,杜休在安静的倾听。
......
“我年少时,曾在修院学习,那时候你师父已是中年,在药剂修院担任副院长,张宗望也是副院长。”
“我们那一届的财团权贵子弟,最大的乐子就是看你师父跟张宗望打架,你别觉着不可能,你师傅以前脾气爆的不行,别看他是一个药剂师,一言不合就敢拎刀去砍人。”
“不过,这也不怪你师父。”
“军部子弟跟财团子弟,一般是不接触的,姚氏子弟也不进入修院学习,到了你师父这里,看到修院里的财团子弟的生活环境,天天气的蹦起来骂娘。”
“但他是药剂师,原修打不过,同一阶层的也就一个张宗望。”
“也因如此,帝国议会一驳回军部的资金申请,你师父就去找张宗望打架,我们就去看热闹。”
“你别看张宗望人高马大的,他没你师父狠,每次都是被打的抱头鼠窜。”
“每当这个时候,周为民这个老好人就会出来拉架,但没人鸟他。”
“姚伯林都是让木华去揍周为民。”
“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每次打到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萧朝林就出来了,当时修院派势力很大,起码在修院这一亩三分里是横着走。”
“闹剧也由此结束。”
“不过,有一说一,你师父姚伯林其实活着很累很累,姚氏儿郎的冷,是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
“但你师父从小在天才集训营内学习,后来又进入帝国修院,加上他是药剂师,所以姚伯林的冷,都是装出来的。”
“如果我所料不错,姚伯林应该很孤独,也很累。”
......
“姜氏也很热闹,姜老太太很强势,虽然把家主交给了儿子,但仍然在背后遥控姜氏。”
“不过,一切政治格局的形成都是有原因的。”
“姜渔晚的师父姜青萍,当时一直在抢姜氏家主之位,她很厉害,天赋也很高,要不是姜青萍喜欢戴礼行,整天粘着他,而后被戴礼行叛国牵连,保不齐她就是姜氏家主了。”
“也因为姜氏有内斗,姜老太太才能把持大权,不过姜老太太也把持不了太久了,毕竟老了,也该让位置了。”
......
“张默与张甫也是一对冤种兄弟,你应该知道张生吧!张默与张生是父子,性格也都差不多,属于那种规规矩矩的人。”
“张默与张甫在年轻时,经常在一起厮混,每次都是张甫出个馊主意,张默给他否决了。”
“张甫天天骂张默,认为他不争气,太怂了。张默脾气好,每次都是忍到极限后,才把张甫一拳放倒,但即便如此,张默也不敢用太大劲,生怕把张甫的脑袋打坏了。”
“张默能忍张甫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
“我这辈子,没有羡慕过任何人,但我很羡慕张甫。”
“他从不内耗,每天都很亢奋。”
“年少时,我看到那些被屠戮的神墟土着种族,心中还有些不忍,但张甫不仅没有丝毫愧疚,还亢奋的不行。”
“践行长青的方式有很多,唯有张甫最为纯粹,纯粹到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疯子。”
......
“戴礼行从小就很有女人缘。”
“桑氏内,小到七八岁的女童,大到三四十岁的女子,戴礼行都能哄得团团转。”
“后来那些女子结婚后,都让孩子喊他老舅。”
“慢慢的,桑氏子弟都喊戴礼行老舅。”
“戴礼行虽然放浪不羁,但也仅限于口嗨,属于那种撩完就跑的类型。”
“不过,虽然没有骗色,但戴礼行也很可恶,骗走了不少女人的心。”
“另外,神与戴礼行的关系,并非是那种关系。”
“神本无相,戴礼行现在还是一个雏。”
......
“要说热闹,还是你们姚氏最热闹,毕竟远东民风彪悍。”
“当时,姚伯林子嗣还很多。”
“他们号称姚氏八子,八个人谁也不服谁,每个人都拉着一帮小弟,在军部集训营内天天打架。”
“财团子弟打架最多是鼻青脸肿,而姚氏八子干仗都是骨折起步。”
“后来,八子死了四个,远东几乎空了。”
“曾经相互看着不顺眼的四子,现如今比谁都团结。”
......
天台上。
提及故乡的人和物,桑庆神情唏嘘。
他,很想念帝国。
直至深夜。
杜休在修院网上收到张甫的消息,轻声开口道:“张甫要来了。”
闻言。
桑庆止住了话头。
他含着笑意道:“杜休,走吧!离开这里吧!”
硕大的天台上。
寂静无声,一片黑暗。
唯有凉亭下亮着孤单而璀璨的光芒。
杜休站起身,缓缓的走到天台边缘处后,驻足转身,望着坐在凉亭下的桑庆。
此刻,杜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桑庆。
在异乡生活了三十三载。
带着两千万人,从无到有,建造起了一个无比辉煌的文明。
他不知道桑庆是怎么熬过来的。
开辟地底世界、勘测开采资源、发展工业体系、制造各类军备、制定各行政策、搭建情报体系、完善经济货币、拓宽贸易渠道、扩充兵力部队、操控政治平衡......
桑庆这一生,过于波澜壮阔。
言语难以承载。
对方一步步举起火把,照亮了四十二亿人族。
在此期间。
桑庆又一步步的把军备贩卖到妖灵盟,为了保证那些人信任,中间不知付出多少努力与汗水。
或许,让自己的儿子送死后,还需要装出来的悲痛,举起屠刀清查薪火盟内部党派。
而那些峥嵘岁月,桑庆却闭口不谈。
无论帝国怎么看待他。
不说苦、不叫累、不喊冤。
似乎,这就是他应该做的。
第九帝国大人物的应有之义。
唯有在提到长青时,这位薪火之王才会生出些许迷茫与恐慌。
他是长青之路的迷途者。
可,也仅仅是迷途。
未曾反抗长青意志。
夜幕下。
位于黑暗中的杜休,轻声道:“桑家主,帝国长青。”
言罢。
军部太子冲着对方深深鞠了一躬。
灯光下。
老人淡淡一笑,未曾回话,目送杜休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黎明破晓时分。
晨曦即将落下时,薪火城的天空,突然阴暗下来。
无穷无尽的帝国战舰,出现在天空尽头。
那不是钢铁丛林,而是一片......无比庞大的钢铁大陆。
忽逢此变。
一位位上三境薪火人,跃至空中,抬头看着缓缓驶来并吞没一切的阴影,脸上既有恐慌也有喜悦。
恐慌,是因为传说中的帝国,就要降临了。
喜悦,是他们马上就能加入帝国,并能拥有极高的地位。
天台上。
桑庆站在最高处的边缘,面无表情,背负双手,亲眼看着阴影从远处的城市边缘袭来,一点点将整座薪火城吞噬。
待到黑暗完全降临时,苍穹之上,出现一道道黑点。
朝着整座薪火城俯冲而下。
在进行过程中。
一位位流火死士的身躯开始崩溃、雾化。
变成一道道极速坠落的灰色陨石。
将视角拉升。
薪火盟近八成的城市群上空,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道道极速坠落的灰雾陨石。
对于大部分薪火人而言,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帝国。
同样。
那也是最后一次。
相对于其他城市群,薪火城上空的灰雾陨石更为密集。
无数薪火人一脸恐慌,整座城市无比嘈杂。
天台上。
昏暗中。
薪火之王看着下方的子民,在周围空无一人的情况,突然开口:
“杜休,大家都知道万载动乱结束,战争时代就要彻底结束了。”
“但有时候,我心中甚至在想,动乱别结束。”
“若是帝国最后输了,万亿帝国人,沦为血食,这个辉煌万载的帝国,自此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可...若是帝国最后赢了,长青之后,还会有长青吗?”
薪火之王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昨夜军部太子口中的长青之言。
他之迷路,并非是认为长青不对。
而是窥见了未来,心中悲哀。
薪火文明刚刚诞生时,他之所以没有阻断,是想看看以身入局,能否经得住薪火的温度。
而他,失败了。
桑庆眺望远方。
在他眼中,整个城市仿佛都在燃烧。
那火光,无比耀眼。
晃的他睁不开眼睛。
灰雾陨石砸下。
无尽灰雾将整座城市与薪火文明。
彻底淹没。
无人生还。
......
帝国历,970年,6月初。
桑氏隐家主、薪火之王、文明缔造者、长青迷途者--桑庆。
死在长青意志最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