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寒、裴长卿……他们的心情与叶松云十分相似。
都非常沉重。
但并非李四所想象的那种沉重。事实上，如果她得知叶松云情绪转变的原因，想必会呆立当场，怀疑人生。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今日早些时候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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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楚怀寒从秦淮河上回来，对着系统时间掐指算了算，距离侠英会开始不过两个小时。
她先回了医馆。小九躺了一天，脸色好看许多，只是仍旧不能动弹。反观某个溜出去的家伙，脸色苍白，呼吸都虚弱了。
她决定先留病号休息，转身去找裴长卿；然而她还没找到，裴长卿就主动地迎了上来。
不管是论坛上还是线下见面后，楚怀寒都没在他脸上见过如此凝重的表情。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裴长卿沉重地说：
“我闯祸了。”
“什么？”
裴长卿不回答，而是又说：
“我说出来，你可别揍我。”
楚怀寒慢慢扬起眉：“……我先听听你的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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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卿带着八号与顾舒崖回到城内，才发觉不对劲。
他的手在身上左右摸了一下，便不禁流下了两滴冷汗：原本他以为燕无邪只拿了一块玉佩，没想到藏在身上的另一块也被她拿走了！
这的确是出乎意料。
楚怀寒道：“那玉佩是什么东西？不是说你在路边摊上买的廉价玉佩？”
裴长卿稍稍沉默了一下：“的确是路边买的。但却不是廉价玉佩，里面有储存空间，装着……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
裴长卿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
“肥料。”
“肥料？”八号发出疑问。
楚怀寒吸了口气，抬手捂住额头：“从头开始解释。”
“大佬要用。”裴长卿难得如此听话顺从，大抵实在心虚，“他在研究提高农作物产量这一块陷入了瓶颈，我就想着帮帮他。”
提到穿越古代、提高作物产量，许多人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红薯土豆玉米这些高产作物。
可惜，虽然穿越小说的主角能因缘际会找到种子，但现实没有这么美好。
大齐乃是架空朝代，在海外交流这一块和宋代相似，并不如何发达。先不提这个世界有没有美洲、地理位置和原来世界是否相同，光是出海就要巨额的钱财。哪怕是叶松云也没法凭空变出精通航海的人才和发达的造船业。
系统商城倒是有卖种子，价格从高到低，各式各样，但以系统的尿性……
便宜价格的多半是野生种。直接种植产量必然低下，且有各种各样的风险。
传入中国的种子已经是美洲原住民历经数千年培育改良后的结果。哪怕系统良心些，给了栽培用的种子，也没法直接使用。
明代万历年间红薯传入后，直到乾隆朝才在北方推广，耗时150年解决越冬储藏和育苗问题。
有现代知识支持，六号能将这一过程缩短，或许六七十年能够做到……
总之，这条路困难重重。六号暂且将这一计划搁置，转而研究肥料和农具方面。
曲辕犁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六号便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肥料之上。
这也是个技术活，还需要大量土地和资金用于研究。
六号为了压缩成本，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土地，除去房间以外的地方都开垦成田地。他身为朝廷要员，不曾侵占土地，也不曾贪污，在钱财上自是有些艰难。
楚怀寒想起了六号院子里一片又一片的菜地，默默不语。八号叹了口气：“大佬的确是很辛苦啊。”
“没错。”裴长卿对此深表同情。
他没什么宏大的理想，不过对敢于走那条路的六号表示敬意，打算适当地伸以援手。
裴长卿不缺印象分，可惜平日没给他多少花钱的机会——买再多道具，系统也没有线上赠送功能，还是白搭。
裴长卿便想着趁金陵线下见面的时候送六号一些礼物。
为了避免被说浪费，他专心在系统商城之中挑选了一款正在打折的肥料，准备送给六号。
这肥料似乎很好用，唯一的缺点就是……
……太臭了。
“呃。”
“啊……？”
听到这里，八号和楚怀寒同时发出一声疑问。
随后，她们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变差了。
“先听我继续讲。”裴长卿叹气道。
系统打出的广告词是“穿越古代专用”，肥料结合了高效成分和故意添加的臭味剂，以模仿自然肥料，避免被怀疑。
毕竟古代哪有这么多条件？
当然，裴长卿更怀疑就是因为太臭了没人愿意买，系统才不得不将这商品降价售卖。
附赠的说明书上显示，这肥料是什么浓缩氨基酸有机肥，加入硝化细菌、亚硝酸盐结晶促进氮元素转化，其中还加入了二甲基三硫醚用于伪装成古代的粪肥。
——裴长卿看不懂，也不清楚系统是不是仗着他看不懂，在说明书上胡编乱造。
但无所谓，他要保证的只有两件事。第一，肥料有用，能对六号的事业起帮助。成分什么的交给他去考虑。
第二，想办法把这些肥料安全、完好无损地送到六号手上。
为此他又撒币买下了【随身空间】。这商品好就好在方便线下使用，只是需要一个现实物件当做载体。裴长卿想起那些古代穿越小说，便怀着兴奋的心情买了两块玉佩。
所以这些玉佩不仅仅是路边摊的玉佩，还是路边摊的随身空间玉佩，具有完好的保存功能，肥料在里面堆上一千年也不会发生变质。
只是这空间玉佩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坚固。如果被强行砍坏，里面的东西就会被丢出来。
而且是一次性的，东西放进去再拿出来玉佩就会碎裂，失去空间储存的功能。
为此裴长卿只好随身携带，贴在胸前——他购买的系统buff属于范围性质的，【刀枪不入】刚好能覆盖到玉佩上面。
就算被人偷走……嗯，对方就算恰好打开了玉佩，也就是被肥料浇一身而已。
虽说古人难免会想到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还不至于叫系统的存在暴露。
比起八号的性命，这玩意的价值也没多少，裴长卿便毫不犹豫地将其送给了燕无邪。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本该万无一失。
本该。
“说起来，你不是带着两块玉佩来着？”八号说，“为什么一块能交出去，另一块就要用假货替代？里面不都是装着肥料？”
裴长卿叹了口气：“不不不。除了这堆肥料，我还购买了……”
他是个对穿越者很贴心的人。
难得线下见面一次，当然要让大家都开心开心。江南风光是很美，不过还缺了点东西。于是裴长卿思索片刻，在系统商城之中精准地挑中……
“……一大堆烟花。”
楚怀寒和八号看着他，脸色共同渐渐惊悚起来。
“你——这、你真不是想炸——”八号震撼道。
“不是！”裴长卿举手投降，“我把烟花放在另一个玉佩里了！只要不放在一起，同时破坏、顺便还用火烤，是不会炸的！”
八号猛地抽气，她此时脑中闪过的竟然是当初裴长卿对“说书先生”说的话：
“那时候——被偷的时候，你说什么‘会惹上一身腥’，竟然，竟然是字面意思？？”
“我不喜欢谜语人。也不喜欢说谎。”裴长卿诚恳道。
“所以我才不想把那块交出去……烟花，或者说火药加肥料，杀伤力可不低，要是真炸了，有点不妙。可是谁能想到，那家伙趁我不备，把另一块也偷过去了……”
裴长卿叹息一声：“她最好别用火烤着两块玉佩。否则可能会死得毫无尊严。”
八号默然片刻，表情扭曲，举起双手对着他猛捶，直捶得裴长卿哎呦叫唤，四处逃窜。
“哎哎哎！我这次可不是主观上要犯贱啊！谁让反派不干好事，自作自受！别打了别打了，姐姐……”
“闭嘴！要不是你大意，怎么可能有这种发展！说到底，你整天吊儿郎当，不把别人放眼里，这就是你的报应！”
而楚怀寒立在旁边，心情复杂，原本的决心被冲刷得一干二净，颇为无语。
回想结束，楚怀寒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致，眉眼低垂，恍惚间有点看淡世事的超然之感。
那两块玉佩，从昨夜的动乱分析，似乎已经落入了那群人的手中。
……小九和沈凡安都被使唤在城中寻找。梅将离只会一力破万会，出于安全考虑，叶松云想办法让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城外，免得被殃及。
如今穿越者能动用的人手基本也就这两个。大佬的手下还要潜伏，不好暴露他们与“叶松云”以及“裴长卿”等人的关系。
但小九轻功不高，对于搜查也没什么经验。而沈凡安，作为“外人”的他自是不可能明白裴长卿的急迫，有没有摸鱼，他们也不清楚。
那群人最可能的藏身地一个是熊猫阁，另一个是……楚怀寒环视一圈，周围数座高楼都人声鼎沸。
找到玉佩的希望渺茫。
也就是说，有很大的可能，在座各位意气风发的少侠，马上就要屎到临头了。
楚怀寒随时做好了拔腿逃跑的准备，想必以在座武林人的轻功，也不至于因此而死，但难免会……沾上一点，之类的。
虽然裴长卿几度为了脱罪强调，那是肥料，而非人类经由生物循环产生的废物，从宏观到微观都截然不同，但不妨碍所有人通过论坛对他从头到脚批评一番。
那肥料臭不可闻，真炸了的情况，味道恐怕会相当……
若它闻起来像，看起来像，给人的恶心感也极其相似，那么不用想了，这就是那种东西！
她默默远离了擂台以及高楼，同时对在论坛上已经听完全程却依旧从容登上高楼的六号，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