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我不要!!”
小乞丐的呼救声里裹着哭腔,像只被鹰爪攥住的幼雀,四肢猛地扑腾起来——破衣的袖子被挣得鼓鼓囊囊,露出的手腕细瘦如柴,
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指甲在泥地上划出几道凌乱的白痕。
可这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徒劳的颤动。
上衫狩的指尖带着一股淬了冰的寒意,快得只剩一道灰影。
那手指骨节粗大,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垢,指风扫过莫潇颈侧时,带起的气流都刮得皮肤生疼。
“嗤”的一声轻响,指尖精准点在颈后三寸的哑穴上,莫潇的呼救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只余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
紧接着,上衫狩手腕一翻,又在他心口、腰间连点数下,那力道看似不重,却像数枚冰锥钉进皮肉,
小乞丐浑身猛地一颤,眼神里的惊恐还没来得及褪去,眼皮便如坠了铅般重重合上,身子软得像摊烂泥,彻底昏死过去。
上衫狩盯着那耷拉下来的脑袋,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飞快地在自己衣襟上蹭了蹭手指——那动作里的嫌弃,仿佛这人不是个活人,而是块沾了屎的石头。
“带着他,我们走!”
他的声音里还沾着未散的戾气,像用冰碴子碾过砂砾。
剩下两人先是一怔,那倭寇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显然也嫌这小乞丐晦气;
倒是那汉奸反应快,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弯腰时后腰的赘肉挤成一团,伸手揪住莫潇背后的破棉袄领子,像拎只褪了毛的鸡似的把人提了起来。
少年的身子在他手里轻飘飘的,脑袋无力地晃荡着,发间沾着的草屑和泥块簌簌往下掉,
砸在汉奸手背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佝偻着背,快步跟上上衫狩的影子。
三道身影足尖在青瓦上一点,便如夜枭般掠起——上衫狩在前,灰光斗披展开时像片掠过墙头的阴云,脚不沾地,只在墙脊上留下几不可见的浅痕;
身后两人紧随其后,那汉奸拎着猎物,臂弯里的重量竟丝毫不影响速度,
三人身影在墨色的屋檐间起落,快得像三道被风吹动的烟,不过数息,便越过了丈高的城墙,只在墙根处留下几缕被夜风吹散的灰气。
几乎就在他们消失的瞬间,小巷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十几名明军举着火把冲了进来。
火光如跳动的橘色蛇信,舔过空无一人的巷道,照亮了地上那摊早已凝固的“血迹”,
还有墙角散落的几片带锈的刀屑。
为首的军官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他一脚踹在旁边的木门上,“砰”的一声震得门板嗡嗡响,粗声粗气地吼道:
“人呢?刚刚的动静呢?!”
士兵们举着火把四下搜寻,火把的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墙上乱抓。
有人蹲下身捻起那摊“血迹”闻了闻,皱着眉道:
“将军,是血……还带着点热乎气。”
另一个士兵则在墙角发现了半截断裂的剑穗,上面沾着几根灰线,显然是刚掉落不久。
可翻遍了整条巷子,别说人影,连只耗子都没瞧见,
只有风卷着落叶在脚边打旋,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嘲笑他们的迟钝。
“他娘的!”
络腮胡军官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撞得青石板“当”的一声响,火星子都快迸出来了,
“这群倭寇狗贼!跟泥鳅似的滑!等老子抓住他们,定要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他骂骂咧咧了半晌,火把被他攥得咯吱响,火焰都歪向一边,最终也只能咬着牙挥手:
“走!继续巡逻!给老子盯紧了,但凡有半点风吹草动,立刻报上来!”
士兵们应了声,扛着刀,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往巷子深处走去,火把的光越来越远,像一串被风吹灭的星子。
而此刻,在临近城墙的一处飞檐上,两道身影正静静地立着。
月光如流水般淌在他们肩头,小米儿抬手扯掉脸上的刀疤伪装——那是用猪皮和桐油做的,
边缘处还沾着点胶水,他随手一扔,那片“刀疤”便如枯叶般坠向地面。
他胸口的“伤口”处,碧绿的真气正缓缓流转,将浸透了鸡血的布料烘干。
柳昤双则正用一块素帕擦拭着短剑上的“血污”,
她抬头望向城墙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月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轻声道:
“他们走了。”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三道人影离去的方向,良久柳昤双转过头来眼中带着些许关心之色问道
“没事吧?”
小米儿洒然一笑,右手还升腾着碧绿的真气,衣物上的血液有些触目惊心。
“小伤,估计两三天就差不多了。
你的剑法我还是放心的,须臾之间避开所有经脉要血,要不是我下意识的收住真气,估计这点血都流不出来。”
听到小米儿的话柳昤双也松了一口气,的确这样的一剑她还是有把握的,只不过第一次出手伤害同伴总是会让人惴惴不安。
看到柳昤双眼中的担忧尽去,小米儿也放松了精神道
“幸好莫哥儿提醒了一下,我没穿赤虺甲,否则这一剑还不太好说呢。”
“这下好了,让他们判断,他们决定,当真是天衣无缝啊。”
柳昤双点点头,心中对于莫潇的计划也感到惊叹,她的目光看向城墙外的方向说道
“是啊,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
城墙外,三道人影见无人追来也就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是战时容不下一丝意外。
上衫狩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乞丐冷声说道
“哼!当真是晦气。本大人来一趟就捞了这么一个血食!”
身旁那人收起斗披谄媚的说道
“大人莫急,刚刚我已经感受过了,这是个生蛋子,这样的人不是正合神宠的口味吗?”
另一个倭寇听到这话也是点头表示赞同。
听闻此言,上衫狩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但还是带着不耐之色催促道
“行了!我们得回去了,今天那两个贱民打草惊蛇,没有什么机会了,快走!”
“嗨!”
“嗨!”
那汉奸应了一声,麻利的将两根长于三尺的细管拿出一根叼在自己嘴里,剩下一根粗暴的插入了小乞丐口中。
三人对视一眼随后扛起小乞丐,朝着滚滚江水纵跃而下。
“噗通!!”
水花溅起,一切好像又归于平静。
而在江水之下,三个人影口中咬着管子略微高于水面用来唤气。手脚上以奇异的韵律波动,好似游鱼一般飞快的朝前窜去。
连带着昏迷的小乞丐也被两只手拉着仰面朝上口中插着细管飞快向前。
江水裹挟着夜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
三个倭寇咬着竹管,齿间尝到一股苦涩的竹腥气,却丝毫不敢松口——那细管是他们在水下换气的唯一依仗。
小乞丐被两人架着胳膊,仰面朝上浮在水面,口中的竹管被粗麻绳死死捆在嘴角,绳结勒进皮肉里,渗出血珠,与江水混在一起。
上衫狩游在最前,草蓑早已被水浸透,贴在身上像层冰冷的铁甲。
他足尖在水中飞快点动,每一次发力都带着一股旋劲,将水流破开一道无声的水痕。
身后两人亦步亦趋,架着乞丐的手臂肌肉贲张,指尖几乎要掐进少年的臂膀里。
乞丐的衣襟被水流扯开,露出单薄的胸膛,随着水波起伏,偶尔能瞥见他锁骨处一道淡黄色的旧疤看起来狰狞无比。
一炷香的功夫,在水下仿佛漫长得像一个时辰。
当岸边的乱石终于刺破水面的轮廓时,上衫狩猛地抬头,斗笠边缘甩出一串水珠,砸在一块礁石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左手在礁石上一按,借力翻身跃上岸,草蓑下摆“哗啦”一声甩出半丈远的水迹,在泥地上汇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咳……咳咳!”
右侧的倭寇刚把莫潇拖上岸,就忍不住扯掉竹管剧烈咳嗽,喉间涌出带着血丝的涎水。
左侧的汉奸连忙掏出火折子,凑到嘴边吹了吹,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潮湿的空气,
照亮他脸上谄媚又狰狞的笑:
“上衫大人,前面那棵歪脖子柳下,就是咱们藏的船。”
上衫狩没应声,只是抬手摘掉斗笠,露出一张布满皱褶的脸——左额上有道月牙形的刀疤,
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皮肉,此刻被水一泡,泛着狰狞的红肉。
他猩红的眼睛扫过小乞丐,见少年仍昏迷不醒,脚尖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碾了碾,见对方毫无反应,才冷哼一声:
“废物一个,倒省了力气。”
小船被粗麻绳拴在柳树上,船身裹着厚厚的淤泥,看起来像块浮在水面的烂木头。
上衫狩抬脚踹在船板上,“咚”的一声闷响,惊飞了树上栖息的水鸟。
汉奸连忙解开绳子,三人合力将莫潇扔进船舱,
那“小乞丐”的破衣吸饱了水,坠得船身猛地一沉,舱底积着的水漫过脚踝,混着稻草和鱼鳞,散发出腥臭。
上衫狩盘膝坐在船头,指尖凝起一缕灰气,按在船尾的木舵上。
那灰气像是活过来的蛇,顺着木纹钻进船身,小船顿时“吱呀”作响,竟在水面上滑出一道白色的水痕,速度快得惊人。
船桨都无需动用,好似有双无形的手在推着船往前冲。
江风卷着水雾扑在脸上,汉奸缩着脖子搓手,却不敢抱怨半句——上衫狩的真气催动船身,耗费极大,此刻谁触霉头谁就得死。
半个时辰后,船驶入一片被芦苇荡包围的水泊。
芦苇高得能没过人头,叶片边缘锋利如刀,刮在船帮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水泊中央的山壁黑黢黢的,若非那几盏挂在藤蔓间的幽绿灯笼,
根本看不出是个洞口——灯笼是用马尿浸泡过的油纸做的,风吹不灭,光色发绿,照在水面上,把漂浮的水藻都映成了扭曲的鬼影。
“站住!”
两个巡逻的倭寇从洞口两侧的岩石后跳出来,倭刀“唰”地抽出鞘,刀身在绿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他们脸上画着青黑色的鬼面刺青,嘴巴周围的刺青像一圈獠牙,说话时仿佛野兽在低吼,“口令!”
上衫狩抬头,声音冷得像冰:
“夜露に濡れし刃,何を斩る?”(被夜露浸湿的刀,要斩向何物?)
巡逻倭寇立刻单膝跪地,额头抵着刀柄:
“神の御令に従い,愚民の魂を斩る!”(遵从神的命令,斩向愚民的魂魄!)
“起来吧。”
上衫狩不耐烦地挥挥手,目光扫过两人腰间的令牌——那是潮皇宫特制的铜牌,
正面刻着海浪纹,背面是个狰狞的鬼头。
他走进洞口时,故意用肩膀撞了左边那人一下,对方踉跄着后退,却连敢怒不敢言,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山洞入口比想象中宽敞,足有两丈高,顶部垂下的钟乳石像倒悬的尖牙,滴下的水珠砸在石地上,
发出“嗒、嗒”的声响,在空旷的洞里回荡,竟像是有人在暗处计数。
两侧石壁上插着的火把,是用浸了桐油的人皮包裹着柴薪做成的,火苗舔舐着人皮,
发出“滋滋”的声响,隐约能看到皮上未褪尽的汗毛,散发出一股焦臭的脂粉味——那是被掳来的女子的皮肤。
往里走,通道突然变窄,仅容两人并行。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却掩不住底下的黏腻——小乞丐的破裤脚蹭过地面,
沾起一片暗红的污迹,凑近了闻,是早已干涸的血。
通道两侧的石洞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哗啦、哗啦”,像有人在耳边磨牙。
偶尔能瞥见洞里蜷缩着人影,有男有女,都被铁链锁着脚踝,见到火把过来,只是麻木地抬起头,眼睛里没有光,像两潭死水。
“嗬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