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宋梓一生冷心冷肺,人命、情义、财帛、权利……所有外在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可以利用和摒弃的东西。
如同敝履,亦如草芥。
她在乎的,唯有美貌,和一个人——宋国公宋衍。
她可以输,可以失去一切。
但毁容,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巨浪滔天般的恐惧,令太后走下凤椅,踉跄的来到宋纾余面前,往日的盛气凌人全然不见,那张倾城绝代的脸上,只余害怕与无助,语气里甚至多了丝卑微,“阿余,你是故意气哀家的对不对?从前的事,是哀家错了,我们是姑侄,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一家人啊!”
自从父亲离京后,宋纾余第一次见到太后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可惜,他既非愚孝之人,亦非滥好人,在他的认知里,对敌人心软和原谅,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
宋纾余的无动于衷,使得太后愈发焦灼,“阿余,你有解药,你治好了海棠对吗?你知道的,你父亲马上就回京了,姑母必须漂漂亮亮的见你父亲……”
“见我爹?”宋纾余眼眸森寒,唇边挂满冷笑:“你觉得,我爹想见你吗?凭你处心积虑想要我的命,还是凭你作恶多端,弄权干政?亦或者,你想告诉我爹,这十余年来,你是如何替他照顾我的?”
太后如坠冰窟,绷断的指甲刺入了皮肉里,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她满心满眼都是宋衍冷漠的眸光。
除了宋衍,旁人的生死、背叛亦或忠心,她根本不在意。甚至,连她自己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她也不曾上过心。
她只想见宋衍,只怕那个令她心心念念了大半生的男人不理她。
宋纾余突然弯下腰身,直视着太后,压低嗓音道:“奉劝你白费心机的事情不要做!因为,就算你是天仙下凡,我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语毕,他笑意凉薄地退开半步,扬声问道:“嬷嬷,太后娘娘是否使用了柳长卿敬献的生肌丹?”
“回二公子,柳长卿送来最后一批生肌丹后,娘娘直到瑶池阁饯别宴的前两日才服用了一颗,至今过去五日了。”嬷嬷有问必答,她陪伴了太后几十年,太后待她的情份终究比纸还薄。
再说,仅是结党作乱一条,太后便已万劫不复,再多个几项罪名,也不会让太后更惨。而作为太后的心腹,嬷嬷只有卖主求轻判一条路可走。
闻言,宋纾余睇了眼柳长卿,“嘴硬有用吗?”
“意思是,二十五日后,便会毒发?”柳长卿脸色发白,偷偷望向太后的眼中,满是愧疚和焦急。
宋纾余没有直接回答,转头吩咐宋离,“把海棠带过来。”
等了约莫一刻钟,宋离带着头戴帷帽的宫女海棠上了公堂。
那日见过海棠后,宋纾余为免打草惊蛇,招来太后的灭口,便将海棠藏了起来,并安排人看管。
海棠被太后迫害至此,心中自是满怀怨恨,行了跪礼后,不待宋纾余吩咐,便主动拿下帷帽,露出一张如蜘蛛网似的布满血斑的脸!
“啊——”
太后仿若见了鬼,失声惊叫,仓惶后退,却不慎踩到了拖地的衣摆,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宋纾余是离得最近的,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在太后的脑袋即将砸在地上的关键时刻,一只手,竟稳稳地托住了太后的身体!
宋纾余眉头紧蹙,敢怒不敢言。
穆青澄搀起太后,确定人没事儿,便松了手,站在宋纾余身边,面色冷淡道:“若是摔死了,或摔傻了,还如何让太后娘娘开口认罪?”
宋纾余欣然点头,“还是穆师爷思虑周全啊。”
“你……”太后气到心悸,这两个嘴毒的小贱人凑到一块儿,真是让她时刻都想弄死他们。
穆青澄不由笑了一声,“太后娘娘可是在感慨,对于暗杀我和大人一事,未曾尽心尽力?”
太后一愣,她竟猜中了自己心中所想?
宋纾余笑着补刀,“不,太后娘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惜,太后娘娘没机会了。”穆青澄说话间,视线掠过海棠,不禁软了心肠,“大人,海棠一个姑娘家被毁了容,挺可怜的。大人向来良善,既有解药,便救救海棠吧。”
闻言,太后倏然亮了眼瞳,“解药?真的有解药?”
宋纾余墨眸翻转,思忖不过须臾,便心下了然,遂道:“李云窈确实留下了解毒的方子,但太后娘娘确实服用了生肌丹吗?若不然,等上一段时日,待太后娘娘的脸变成了海棠这般模样……”
“哀家服用了生肌丹!”太后耐心全无,虽然这二人不可信,但她不敢拿自己的容貌作赌。
所以,宁可信其有。
宋纾余接道:“那么,柳长卿背后的主子,就是太后娘娘?柳长卿控制李沐父女炼制的生肌丹和生情丹,都敬献给了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