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陆宝珠和苏青靡对上时,她还偷偷乐,想着陆宝珠是京都本地的,有靠山,能让苏青靡吃个亏。
可没想到苏青靡这么厉害,三两下就把陆宝珠摆平了,连张家福都被打得掉了牙。
现在看到鹤南玄这么细心,她心里更不平衡了 —— 凭什么苏青靡就能有男人疼,她就得天天伺候那个死鬼男人,还得靠闺女赚钱给儿子娶媳妇?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青靡听见:“切,这是防着谁呢?不就是点衣服零食吗,谁还能偷你的不成?真是没格局,小家子气。以为自己有个当兵的男人就了不起了?”
鹤南玄正在关柜门的手顿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李凤银,眼神又冷了下来,没有一点温度,语气直白得像刀子:“就是防着你呢。”
李凤银的脸 “唰” 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红到耳根,连脖子都透着红。
她在老家的时候,就喜欢占小便宜 —— 邻居家的老母鸡下了蛋,她趁人不注意就偷两个,藏在围裙口袋里;村里的柴火垛,她晚上偷偷扛一捆回家;甚至有一次,她看到邻居家晒在院子里的花布衫好看,趁人不在就偷了回来,改改给儿子王强穿。
最过分的是去年,邻居家的鸡丢了,到处找都没找到,最后在李凤银家的锅里闻到了鸡肉味。
邻居找上门,李凤银还撒泼打滚,说人家冤枉她,最后邻居怕麻烦,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被鹤南玄当众点破,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手指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死死攥着手里的针线。
她本来就欺软怕硬,现在看到鹤南玄是个军人,更不敢惹了 —— 在她眼里,当兵的都是拿枪杆子的,惹了他们,没好果子吃,说不定还会被抓起来。
于是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王亚男的行李,手里的针线都拿反了,针尖一下扎到了手指,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可她不敢吭声,只能偷偷把手指含在嘴里,把血吸掉。
王亚男一直低着头,没敢说话。
鹤南玄整理完行李,拉着苏青靡的手,走到司慧兰和李想面前。
他对司慧兰和李正军笑了笑,语气恭敬:“叔叔阿姨,李同学,我们先走了,下午我还要回部队,不能陪青靡太久。青靡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多照顾着点,要是有人欺负她,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司慧兰早就喜欢上这对小夫妻了 —— 鹤南玄稳重细心,苏青靡漂亮又有骨气,刚才扇陆宝珠那几巴掌,利落得很,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以后在宿舍里肯定不会受欺负。
她笑着点头,眼角的细纹都挤了出来:“放心回去吧,我家就住学校旁边的家属院,走路五分钟就到。
青靡要是有啥事,喊一声我就能听见,保管没人敢欺负她!”
李想也跟着点头,小声说:“苏姐姐,我会帮你的。”
苏青靡笑了笑,跟他们说了声 “谢谢”,才跟着鹤南玄走出宿舍。
宿舍的木门 “咔嗒” 一声合上,陆宝珠瞬间从床沿弹了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抓起床上那床打了补丁的花布枕头,狠狠往水泥地上一摔 ——“哗啦” 一声,里面的荞麦皮撒了一地,有的粘在她沾了泥点的灯芯绒棉鞋上,有的滚到了王亚男的床底下。
她盯着门板上苏青靡和鹤南玄离开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颧骨上的红肿还没消,此刻却涨得通红,像块烧红的烙铁。
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顺着眼角的泪沟往下淌,混着没干的眼泪,在嘴角破口处留下一道咸涩的痕迹。
“凭什么!凭什么她苏青靡就能有男人疼!” 陆宝珠的心中咒骂不停,手指死死攥着棉袄下摆,指甲几乎要抠进粗布面料里,“凭什么她能穿那么好的呢子大衣,能让男人帮着叠衣服、锁柜子,还能安安稳稳坐进京大的宿舍?
我凭什么就得被亲生父母赶出来,就得靠讨好张家福那种满身油污的蠢货才能混口饭吃!”
她越说越激动,抬脚狠狠踩着地上的荞麦皮,棉鞋底碾过颗粒分明的荞麦,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在发泄心里的不甘。
王亚男蹲在地上,想捡那些散落在脚边的荞麦皮,却被陆宝珠狠狠瞪了一眼:“捡什么捡!脏东西,别碰我的东西!”
王亚男吓得手一缩,赶紧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肩膀微微发抖。
李凤银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针线,却没心思缝被子,斜着眼看陆宝珠撒泼,嘴角勾着点幸灾乐祸的笑 —— 刚才这丫头还想靠京都本地人的身份压苏青靡,现在还不是跟条疯狗似的?
陆宝珠没注意到两人的反应,她扶着铁皮柜,慢慢蹲下身,抱着膝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她不是一直这么落魄的,半年前,她还是陆校长家的大小姐,是街坊邻居眼里 “有福气的姑娘”。
以前的陆宝珠,日子过得比京大里任何一个女生都滋润。
父亲陆卫国是京都一所中学的校长,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钢笔,走到哪儿都有人尊敬地喊 “陆校长”;
母亲孙凤英是小学的语文老师,说话温温柔柔,写得一手好字,还会给她织毛衣,上面绣着小梅花。
家里的条件在当时算顶好的,三口人的房子,地面铺着水泥,还摆着个收音机 —— 那是陆卫国评上 “优秀教师” 发的奖品,每天晚上,陆宝珠都能靠着收音机听评书。
她想要什么,陆卫国和孙凤英都会满足她:春天想要的确良衬衫,陆卫国托去上海出差的同事捎;
夏天想吃冰棍,孙凤英每天下班都会绕路去供销社买;
冬天想要新棉鞋,孙凤英熬夜给她纳鞋底,鞋面上绣着她最喜欢的蝴蝶。
那时候的陆宝珠,走到哪儿都昂着头,同学羡慕她的新衣服,邻居夸她 “有教养”,连学校的老师都对她格外照顾。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她考上大学,离开县城,去更大的城市当 “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