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三成虽然把姿态放得很低。
但,大明的使臣,却死死咬住最后的两个条件。
石田三成实在做不了主,也不敢在去给丰臣秀吉汇报,就这样两方在大版城大明使臣看来问题之后,便怀着愤怒离开了大版。
石田三成挽留不住。
只能将其送至港口。
而从港口返回的石田三成返回大阪城后,径直前往丰臣秀吉的寝殿。
殿外,数名武士肃立守卫,见是他来,无声地行礼让开道路。
推开门扉,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寝殿内烛光昏暗,丰臣秀吉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面色苍白如纸。
“是石田君吗...”丰臣秀吉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他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浑浊。
石田三成快步上前,跪在榻边:“殿下,臣回来了。”
“大明使臣...走了?”丰臣秀吉艰难地问道,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片刻。
“是的,走了。”石田三成低下头,“他们坚持要殿下亲自入朝请罪,要岛津义弘自裁谢罪...臣实在无法答应。”
丰臣秀吉闭上眼睛,良久才缓缓睁开:“你...如何看待此事?”
石田三成谨慎地斟酌词句:“臣以为,大明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他们想要更多银子,但不会真的进攻我国。”
“为何...如此笃定?”丰臣秀吉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锐利。
“殿下有所不知,”石田三成向前倾身,“现在的大明非常富庶,他们不会为了一口气而破坏这大好的局面。”
“我们既然已经臣服,就符合他们的利益。这次使臣愤怒离去,应该只是为了提出更高的条件。”
丰臣秀吉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笑声中带着苦涩:“石田君啊...吾与你的想法完全不同。”
他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侍从连忙上前搀扶,在他背后垫上软枕。
“我总觉得...北京城那个小皇帝不一般。”丰臣秀吉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一定会进攻我国的。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之前,是我进行了错误的判断。”
石田三成愣住了:“殿下,您不了解大明,大明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们的臣子也有发言权,文官集团绝不会同意皇帝发起一场跨海的战争。”
“现在的局面,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
“他们不会像当年的蒙古人一样,跨海而来的。”
丰臣秀吉剧烈地咳嗽起来,侍从急忙递上药汤,却被他推开。
“若是...若是殿下实在放心不下,”石田三成见状连忙道,“臣愿意一个月后再次前往大明,亲自探听虚实。”
丰臣秀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正合吾意!你快去...一定要去。”
他抓住石田三成的手,手指冰凉:“若是探听到大明真要开战...立即回来报信。我们...要早做准备啊...”
说到这里,丰臣秀吉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潮红,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
石田三成郑重叩首:“臣遵命!定不辜负殿下所托!”
退出寝殿时,石田三成回头望了一眼。
丰臣秀吉已经重新躺下,侧身向着墙壁,单薄的背影在烛光中显得格外脆弱……
到了万历二十一年十月,从倭国返回的使臣给北京城带回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倭国拒绝了来之不易的和平……
拒绝北京合约的约定……
对于大明使臣遭受袭击一事,不愿承担主要责任。
万历二十一年的寒冬来得格外早,北京城的宫殿飞檐上已覆了一层薄霜。
乾清宫内,地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天子眉宇间的寒意。
“好个丰臣秀吉!竟敢拒绝朕的条件!”天子声音冷峻,目光扫过殿下群臣。
首辅申时行躬身道:“陛下息怒。倭人蛮夷,不识礼数,还需从长计议。”
兵部尚书方逢时立即反驳:“首辅此言差矣,倭人既敢拒绝天朝条件,便是存了反心!若不严惩,天威何存?”
户部尚书张学颜皱眉道:“陛下,去岁军费支出甚巨,若再启战端...”
“用倭国的赔款做军费……”朱翊钧断然道,“既然他们不愿好好缴纳,朕便亲自去取!”
“传旨戚继光、李成梁:整军备战,来年开春,一举荡平倭患!”
听完朱翊钧的话后,申时行也是愣住了片刻。
虽然拿下朝鲜,他跟天子是一个想法,可若是真的大举进攻倭国,这个……申时行却是有着其他的想法。
现在倭国臣服的局面,来之不易。
若是再度征伐,一切顺遂倒也好说,可若是失败了,那这大好局面,可就没了。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天子的想法。
自然有人出面劝阻。
包括,老臣张学颜,王家屏,甚至是,御政学士出身,早就入阁的司汝霖,都站出来,有所异议。
不过,一向善于听取臣子意见的皇帝陛下,却将这些异议全部否了。
来了一番大明朝版本的舌辩群儒。
“倭国已遭重创,水师尽殁,何能为患?如今贸然征伐,若胜,不过锦上添花,若败,则前功尽弃。臣以为当以怀柔为上。”
朱翊钧冷笑一声:“王爱卿可知养虎为患之理?倭人狼子野心,今日示弱,他日必反。朕就是要趁其病,要其命!”
“陛下,老臣有一言。宁波港乃赋税重地,浙江更是天下财赋所出。若大举用兵,战船云集,商船避让,必影响海上贸易。且大军出征,粮草转运,皆需民夫,难免劳民伤财啊。”
“戚继光在宁波经营多年,水师出战,商船护航,两不耽误。至于粮草,汉阳省屯田丰足,足以支撑大军所需。”
“陛下,战船修缮,兵器打造,皆需工匠。如今各地工程繁多,若再征调工匠备战,恐误其他工程。”
“倭国不定,东南不宁!东南不定,则天下不安。其他工程,能缓则缓。剿灭倭患,才是当务之急!”
“陛下,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倭国既已称臣纳贡,何必赶尽杀绝?若逼之太甚,恐其拼死反抗,反而不美。”
朱翊钧猛然起身,龙袍拂动:“倭人袭我使船,杀我使臣,此等大辱,岂能不报?若放任不管,天朝颜面何存?四夷又如何看待大明?”
他目光扫过众臣,声音铿锵:“今日倭国敢杀使臣,明日就敢侵疆土!朕意已决,必荡平倭患,永绝后患!”
殿内一时寂静。
众臣见天子意志坚定,皆知再劝无益。
一直没有说话的,申时行却是心头生疑。
陛下的表现,一直都在告诉百官,他是一个成熟的天子。
可为何今日,却这么草率的下了决定,甚至,跟身旁的这么多重臣起了这般争执……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权力者,该拥有的习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