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推开谢危站起来,面朝里整理了一下发髻,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来,不悦地看向沈琅:“皇上既然知道还讲,这时候不是应该偷偷躲起来,说不定还能看大戏呢。”
她这话是阴阳怪气说的,说得谢危脸更红了,尴尬地低头掩面。这丫头向来胆大,在神息郡是称王称霸,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到了京城也不收敛一下。
被她这么一说,好像做错事的人变成了沈琅。
“哼。”银月提着裙子,从沈琅身边经过,还白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
知道她无理取闹,他还不能发火,沈琅哭笑不得,只能和谢危面面相觑。
直到银月走了,沈琅和谢危还有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半晌,沈琅才讷讷说道:“她、她、她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谢危叹了一声,然后才回神站起来,俯首向皇帝行礼,“参见圣上。”
沈琅也终于找回了皇帝的威仪,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谢危道:“好哇,朕让你看着皇姑母,别让薛家燕家占了先机,你倒好,直接拿下了!你、你……”
谢危装忐忑:“圣上,微臣惶恐。大长公主国色天香,微臣一时情难自禁……”
自己想的馊主意,再碍眼也得吞下去,沈琅无可奈何:“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若真能得皇姑母的喜爱,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是,你若真当尚公主,得随她远赴神息郡,如此一来,朕岂不是少了左膀右臂?谢爱卿,希望你心里有个度,最好能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微臣遵旨。”谢危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心里清楚,皇帝的意思,是让他想办法把银月留下来,并且收编她手里的府兵。
一支燕家军就已经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若不是银月只是个公主,他又怎么容忍她这么一个如平南王般雄霸一方的存在?
虽然沈琅也是他表兄,也有些幼师情谊在里头,但他母族却害死了他母亲,令他蒙受了这二十年的苦难。这二十年苦难里唯一的甜,都是银月带来的。若要他选,沈琅又怎么能与银月比。
他甚至想过,以沈琅的身体,一旦驾崩,薛家起势夺权,那他就拥立……银月为王!她也是沈家的血脉,女帝又何妨!
“阿嚏!”银月坐在回宫的轿撵上,忽然打了个喷嚏嘟囔,“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真不爽,要不我直接弄个女帝当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时候看谁敢忤逆我!”
雪胖子窝在她怀里打哈欠:“那你肯定是个昏君。喵!”
银月拧了一把它的耳朵:“说起来我还真没当过女帝呢,这治国,和治理世界应该差不多吧。我以前有几个夫君是皇帝,是大官来着。经验一套套的。我觉得肯定能干好!”
姜雪宁还是通过了笔试。虽然她在答卷上写得乱七八槽,还画了个大乌龟,谢危看得翻白眼,奈何,银月第二天亲自来他府里找他了,一定要他让姜雪宁通过。
他以为他大晚上头脑发昏干的事,会让银月避他不及,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兄长会把妹妹按在怀里亲得七荤八素?这岂不是罔顾人伦?!
“我懂——”银月竟然老气横秋道,“你肯定事发现皇上偷偷进来了,觉得没法跟他交代,所以才同我演了一出戏?放心,危哥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会扇你巴掌的。”
她居然这么认为?她平时聪明机灵,怎么在这事上这么不开窍?也是,谁让他从来没有向她表明过心意呢。
他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和别人有过……这样的……”
他不好意思说下去。
银月笑嘻嘻的:“什么?亲亲啊?”
谢危噎住,她怎么能说的这么毫不在意?!
“那当然没有了。也就是你,要是别人啊,我立马一记扫堂腿踹得他断子绝孙!”
谢危心里忽然涌起难以名状的愉悦之感:“哦,那、那你怎么不打我?”
“我打你?我为什么要打你?咱两什么交情,从小睡一个被窝,盖一条被子长大的!”
谢危眉梢微颤,盖一条被子是她十岁以前的事情了,睡一张床是他冠礼以前的事情了。
“我掉进水里,你把我捞起来,我落汤鸡似的,还是你给我裹在被子里,给我换的你的衣服呢。我哪里你没看过?”
谢危额头青筋暴起,那是她六岁第一次摔进他院子的时候,就一根小豆芽,有什么可看的!
“嘶——”某人不小心听见了不该听的,蹑手蹑脚要退回去。
“站住!”谢危叫住他。
吕显被逮个正着,灰溜溜转身,面色纠结,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是不是要被谢危灭口了啊,他和大长公主果然已经暗度成仓了!
他转头向不远处的剑书和刀琴求助。
这两人转过身去:我们就是两根柱子,没有眼睛和耳朵。
“有什么事?”谢危斜眼。
吕显讪讪笑:“哦,呵呵,就想来跟你说一说,最近一点市场行情。不重要,不重要,你们继续。”
“说。”谢危看着撸猫的银月,气不打一处来。
吕显只得汇报:“由于天气变冷,近期茶叶价格持续走高,贡茶清雀千金难求。有一批瓷器从江南运来,价格稳定。还有就是生丝,价格低迷,连连走跌,行情不乐观。”
谢危的视线看向银月。
银月淡淡一笑:“买点丝吧,我已经让我家商铺去收购了,暗落落去买,别买太多,别断人财路。”
“财路?这么跌,哪还有什么财路?咱去买,这是冒着砸在手里的风险,给蚕农生路啊。”
谢危发令:“废什么话,要你买就买,你的生意什么时候好过皆月商行?”
皆月商行,公主殿下在京城的商铺。
吕显吃了憋,刚想转身走,实在忍不住嘴贱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喝你们的喜酒?”
谢危把书砸过去了。
银月笑得没心没肺。
“危哥哥你一定要把姜雪宁留下啊,芷衣都这么求我了,我这个做长辈的,总得满足一下她。”
“你比她还小半岁,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护小辈了?爱管闲事了。又是姜雪宁,这些年在京城,我也了解过,和寻常刁蛮贵女并无不同,也不知她给你们灌什么迷药了。”
“是芷衣,不是我。而且我说啦,她比其他贵女长得好看,美人嘛,看着也养眼。”
谢危不以为然:“好看什么好看,要养眼,你自己多照照镜子。”
“反正你听我的,不然我跟你急。好啦,我先回宫去了。”银月抱起雪胖子走了。
谢危看着她的背影,满目的随意瞬间化作一片柔情。
“主人,你总在谢危面前提姜雪宁,小心他们到时候给你戴绿帽子!”
“戴什么绿帽子?我是谢危的妹妹!我又不攻略他的人,我是攻略他的桃片糕!”
“那你不是白给他亲了?”
“傻子,在这里待二十年,你脑子给裹小了,亲一下怎么了,我也占便宜了好吗。再说了,当将军夫人也不错的,燕临才二十岁,真是龙精虎猛、血气方刚的时候,啧啧,二十岁的小伙子,你懂的。再看谢危,啧啧,我都嫌他老了。”
“你几百几千几万几十万岁的老公都有,你还嫌二十七岁的谢危老?你敢不敢当面跟他说?”
“看怎么比啊。你少废话,走,咱们顺便去公主府里看看我的兵。”
谢危最终还是放了姜雪宁的水,尽管她的答题卷一塌糊涂。
但银月的请求,他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