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要跟随大军出征。”
这句话从十三岁的儿子口中说出来，我很震惊。
但我看得清楚，眼前的少年眸中的认真和执拗，我欣慰于他的勇敢无畏和对大靖的一份心，但同时也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毕竟战场的残酷，我曾经也经历过。
在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间，他还这么小，我想他去，但又不想他去。
想，是因为我想看到他建功立业，成为父皇和我曾经期望的人，想他光芒万丈，被世人敬仰。
不想，是因为我是一个父亲，是他的父亲，我担心他的安全，下意识不想他置身于危险之中。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阿锦。
阿锦不会同意他去战场的，战场那么危险，所以阿锦……我想到这儿，顿时愣住了。
因为我想象的阿锦是不会让孩子去冒险的，但是，结合阿锦对佑儿的教育方式，我心底失笑，不得不承认，阿锦最终会让佑儿去战场的。
但我虽然这般想，却没有这般说。
我只说，“你娘会担心。”
想要以此来阻止眼前十三岁少年的热血。
但他这次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说他会去和阿锦说的。
最后，阿锦果然同意了。
我竟然毫不意外。
阿锦同意了，我自然没有再阻止，我答应了他出征，还特意安排他做了镇西侯世子的副将，还特意将镇西侯世子叫进宫中特意“点拨”了一番。
我虽然有让孩子去历练的心，但去自然要完完整整的回来。
佑儿出征那日，阿锦一直忙忙碌碌，一直笑容满面，看着没有丝毫的伤心
只是，在佑儿转身而去的那刻，阿锦到底没忍住哭了，哭得眼泪都停不下来。
我很少见到这样的阿锦，一时间手足无措。
后来，佑儿去了战场多久，阿锦就忧郁了多久，从不去去寺庙上香的她也跟着迷信起来，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趟。
每个月都会给佑儿写信。
只是偶尔几回，写去的信没有及时回，但没几日便回复了，阿锦没在意，有一次，过去了将近十日，她便察觉到了什么，担忧极了，急忙来问我，我被缠得不行，只得说了佑儿受伤的事情，所以才没能及时回信。
听闻这个消息，阿锦脸色惨白，我忙将佑儿已经好转了，休息两月就没事儿了这事儿告诉他。
就这样，她才算是安心了些，失魂落魄的回去，只是回去之前还说了，若有事儿一定要和她说，别怕她担心就不说，不然她会一辈子怪他的。
我答应了。
其实哪里有这么简单。
那一次，是佑儿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那些日子我夜不能寐，常常后悔那日决定让他出征，可后来，奇迹般的，他醒过来了。
我原本想的，这孩子虽然文武双全，样样拔尖，但是那毕竟是战场，没想过，他会立什么大功，只要见识见识战场的残忍，意识到百姓的不易和艰难，对他日后有帮助。
没想到，他却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军中站稳了脚跟，甚至一跃成为了最年轻的主帅，后来，甚至成为了大靖最年轻的战神。
战神，是我听到百姓和军中对他的称呼，我与有荣焉。
后来，他带领大军大败北蛮和南疆，班师回朝，名扬天下。
十五岁的战神啊，天下闻名，我为他骄傲，顶着那些臣子羡慕的目光，我第一次炫耀起了孩子。
后来，我问他对那个位置感兴趣吗，他说“没兴趣。”
还说“曾经皇祖父也问过儿臣这句话。”
我当然知道，因为那时候父皇和我说过这事儿，说过佑儿的回答。
最后，父皇说，让我好好培养佑儿，他会是大靖的守护者，会是齐氏江山最大的能人，我为父皇此话震撼不已。
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么看待佑儿的。
但事实证明，父皇没有看错，佑儿是比他，比太子还要适合帝王这个位置的人。
问这话，当然是我动了心思，但是没想到，他拒绝了。
我震惊不已，但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睛，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从未想过那个位置。
我其实有些失落，毕竟这个心思，我早就动了的，只是藏在心中很多年。
后来，我比以往更加严格的培养太子，这事儿，我再也没问过佑儿，因为我知道我会得到一样的答案。
太子也曾问过我是不是更加属意佑儿当太子，我当然没说，只叫他不要多想。
没待两年，佑儿出宫建府了，然后出去住了。
他出宫了，阿锦的心思也不在宫里了，几乎每日都要出宫去，一直待到晚上才回来，几乎将宸王府当做了家。
我要找人都得去宸王府。
我去宸王府的次数越来越多，因为我始终喜欢呆在阿锦身边的感觉。
当然，我也宠爱后宫别的女人。
以前最宠爱的是楚卿卿，但是我现在早就将其抛之脑后了。
毕竟从知道她是肃王的人后，我便设计弄掉了她的孩子，想着到底也真喜欢了一段日子，便没杀了她，还让她在后宫安度余生已经是我心善。
我和别的男人没什么区别，都是好色又多情的人，心中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所以我后来又宠爱过别的女人，我从不掩饰对她们的喜欢，只是偶尔面对阿锦的时候，会不自在。
但我虽然宠爱别的女人，可这辈子我最喜欢的女人是阿锦，尤其是见识过那么多各式各色的妃子后，我对阿锦的喜欢更是日渐加深。
我有时候恨阿锦心硬，这么多年，我对她这么好，也没有进入过她心里，甚至我还和佑儿吐槽过。
后来，我无意间去宸王府一次，听见了阿锦的话。
她说“遇到对的人，那就是一生之幸，成婚当然要选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要专一，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那就只能有她一个人，不能有什么通房妾室之类的人来膈应她，这才是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
我愣住了。
原来阿锦一直是这般想的啊。
那我瞬间知道了，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压根儿和阿锦说得天差地别，怪不得阿锦不喜欢我呢，原来在她看来，我这样的，并不是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
我心里存着一股劲，我想要证明给阿锦看，我是真的喜欢她，真的爱她。
所以，后来，我都不去后宫别的女人那里，去也只去阿锦那里，当然，阿锦对此很诧异，但是也没说什么，说白了，就是不在意。
我心中那股劲儿更加浓烈了。
后来，我禅位给了太子。
听佑儿要带她去游山玩水，我不顾佑儿不欢迎的目光，厚着脸皮跟着去了。
这一去，就是四年。
这四年，佑儿娶妻了。
我也重新认识了阿锦。
她刷新了我对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她会很多东西，她跳舞很厉害，很美，她骑马时最是英姿飒爽，甚至，她和小商小贩讲价时的模样，我都觉得可爱至极。
越是重新了解她，我越发沉迷于她，只要看到她的笑容，我就会开心一整日。
当然，阿锦的秘密我自然也发现了。
她似乎不是以前的乔氏，我确信。
但我当做不知道，因为我不想她受到伤害。
后来，佑儿的妻子怀孕了，我们不得不结束了游历。
再后来，我感觉自己即将离开人世，便和在意的人都一一谈了话。
最后，我问了阿锦一个问题，那是我这辈子最紧张的一次，即使是那年被父皇察觉我对那个位置有想法时我都没有这般紧张。
“阿锦，这辈子，我可曾有一瞬进入过你心里？”
回答我的，是阿锦的沉默。
我没有意外，只是心里像是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我尽量保持最后的体面。
“阿锦，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你，那时候，我想成为你喜欢的人，还有，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而后我终于看到抱着我给她的盒子的阿锦看着我哭了。
阿锦为我哭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即使那是没什么男女之情的感动，我也开心。
闭眼之前，我不舍的望了阿锦最后一眼，想要将她的面容深深的刻入心里，期望，下辈子遇见的时候，能够一眼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