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今晚还回齐市？”李保中抬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晚上八点，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从下午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周永安点头，指尖在公文包上轻轻划着：“得回去，留置点那边还等着人。”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其实来您这儿，本是想汇报下京都的工作，没成想临时要请示行动的事，太唐突了。”
“说这些就见外了。”李保中摆了摆手，脸色沉了下来，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是我们省纪委工作不到位，才让这些人在队伍里藏了这么久，说起来是我们失职。”他看向周永安，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王敏毕竟是组织部长，按规矩，有些程序你……”
“已经按程序请示过了。”周永安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是对她的处理，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想起汇报时陆新阳那声沉重的叹息，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走到这一步，谁都不想。
李保中重重叹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上：“都坐到组织部长的位置了，还在为那点权力争来斗去，真不知道她图什么。”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失望，“人你尽管带走，后续的舆情和程序衔接，我来处理。”
周永安站起身，微微躬身：“那真是辛苦您了。”愧疚感涌上来，让他说话都轻了几分，这本来该是省纪委牵头的事，却让李保中替自己扛了后续的压力。
“都是分内事。”李保中苦笑一声，指尖在桌上的台历上点了点，“后天就是阳历年了，这一年的事啊，真是没断过。”他看着周永安，忽然笑了笑，“等这阵子忙完，咱们真得坐下来喝顿酒，好好歇歇。”
周永安心里一暖，用力点头：“一定。”他转身时，看到李保中已经重新拿起那份关于王敏的卷宗，灯光下，对方鬓角的白发格外显眼。走廊里的风带着寒意，他紧了紧大衣，知道今晚过后，鲁省的天，该变一变了。
“师姐，周永安那小子回来了，咱们的事……会不会黄？”杨明远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杯中的冰块碰撞出细碎的声响，他的目光瞟向门口，像是怕隔墙有耳。作为水利厅厅长，他在人前向来沉稳，此刻却难掩眼底的慌乱。
王敏端着红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她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怕什么？他不过是被推到前台的棋子，看着风光，实则手里没多少实权。”她指尖在杯沿划着圈，语气里满是笃定，“连他的秘书都能被咱们扣在京都，还怕扳不倒他？慢慢磨，总能把他推进沟里。”
坐在对面的张铭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喉结滚动了一下：“师姐，还是谨慎点好。”他声音压得很低，“听说他在京都把各省驻京办搅了个天翻地覆，手段硬得很。这阵子咱们是不是该收敛些？”作为宣传部办公室主任，他比谁都清楚舆论的厉害，生怕哪句话漏出去引火烧身。
杨明远跟着点头，玻璃杯被他攥得发白：“驻京办的人选，您真定好了？这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出岔子。”
王敏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放心，人选早就敲定了。”她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那人藏得深，只要我不说，谁也查不出他是咱们安在京都的眼线。”她扫视着三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咱们这计划是几人合计好的，出不了错。我保你们周全。”
“可周永安那家伙，手段确实邪乎。”杨明远眉头锁得更紧，语气凝重，“不得不防啊。”
王敏的目光沉了沉，身体微微前倾：“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一直没说话的李敏敏忽然拍了下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股狠劲：“师姐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废话别多！”她是政协办公室主任，平日里看似温和，此刻眼里却透着几分狠厉——这事已经骑虎难下，退缩就是死路一条。
王敏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杨明远和张铭：“你们俩呢？”
杨明远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张铭一下，后者立刻会意，连忙点头：“我们当然跟着师姐！您指哪，我们打哪！”
杨明远也跟着附和，只是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勉强：“对，绝对服从师姐的安排。您说下一步怎么动？”
王敏看着三人各异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端起酒瓶，给每人都添了些酒，猩红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很简单。”她压低声音，目光像毒蛇般扫过三人，“先断了他的左膀右臂，再慢慢收网……”
“师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张铭的手紧紧攥着桌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敏抬眼扫了他一眼，又淡淡瞥过旁边的杨明远和李敏敏，指尖在手提包的金属搭扣上轻轻摩挲着，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我会向上请示的。”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你们回去后，该上班上班，该签字签字，别给我出任何岔子。”她顿了顿，目光像淬了冰，“老板的脾气你们清楚，谁要是掉了链子，自己去领罚。”
这话一出，杨明远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茶水溅在裤腿上也没察觉。他知道王敏口中的“老板”意味着什么——那是能决定他们仕途生死的人物，向来眼里不揉沙子。
李敏敏倒是镇定些，只是指尖在桌下掐着掌心，逼自己保持冷静：“师姐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王敏没接话，径直站起身，手提包被她甩在臂弯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整理了一下西装套裙的下摆，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的密谋只是一场寻常的工作餐。“今天就到这，我明天一早还有一个会。”
三人像是被按了启动键，几乎同时弹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张铭慌忙想去扶王敏，手伸到一半又讪讪地缩了回去，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师姐慢走。”
杨明远则垂着手，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与王敏对视——他心里清楚，王敏从来没真正信过他们，所谓的“同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幌子。
王敏没再看他们，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向门口，走到包厢门时，她忽然回头，眼神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像在掂量什么：“记住，嘴严点。谁要是走漏了风声……”话没说完，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门被“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包厢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微弱的“呼呼”声。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忐忑——这条路，一旦踏上去，就再没回头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