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记，咱们是不是该去趟李书记那儿？”王玉成快步跟上周永安的脚步，公文包在身侧轻轻晃动，“您毕竟还兼着省纪委常务副书记的职，刚回来总得打个招呼。”
周永安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抬腕看了眼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指向下午四点半。他沉吟片刻，转身走向电梯：“是该去。李书记这阵子帮着盯了不少事，不去说不过去。”说着按下五楼的按键，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他侧头叮嘱，“待会儿见了李书记，就说我们刚从陆书记那边过来。”
王玉成跟着进了电梯，金属门映出两人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听说李保中书记明年要上调了……”他观察着周永安的神色，声音放轻了些，“那下一步，您是不是该接正职了？”这话在舌尖滚了好几圈才说出来，中枢虽有风声，但在地方上这么说，终究是敏感。
周永安的眉头倏地蹙起，电梯里的灯光映得他脸色沉了几分。他转头看向王玉成，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指尖在公文包的提手上轻轻捏了捏：“这话，你是在王书记那儿听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这种人事变动的话，从王玉成嘴里说出来，分量完全不同。
王玉成心里一紧，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几乎贴到电梯壁上，“就是上次开工作会，听办公厅的人闲聊提了一句，我也是随口一说。”他垂下眼，不敢再看周永安的眼睛——他忘了，周永安最忌讳这种没影的猜测。
“这种话，到此为止。”周永安的声音冷了几分，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五楼，门刚开一条缝，他就迈步走了出去，“官场里的事，没板上钉钉之前，说什么都是空谈。乱传闲话，容易惹麻烦。”
王玉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心里暗暗懊恼——是自己太急躁了。
“周书记，您回来了！”省纪委书记的秘书周伟正站在走廊里整理文件，抬头见周永安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上去，脸上堆着热情的笑，走到周永安身边轻声说道：“李书记刚才还念叨您呢，办公室里没人，老板在等您呢。”
周永安朝他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往办公室走，路过门口时，几个正等着汇报工作的干部纷纷朝他点头示意，见他要进去，都识趣地转身离开，眼里闪过几分无奈——看来今天有难见到李书记了。
“咔哒”一声轻响，周伟将门推开时，李保中刚在一份文件上签完字，笔尖在红泥印泥上轻轻一蘸，抬头看见门口的人影，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回来了？”他把笔往笔筒里一放，站起身时，腰板挺得笔直，“坐沙发上聊，站着干啥。”
周永安笑着往沙发边走，眼角的余光扫过办公桌堆着的卷宗，随口问道：“没打扰您办公吧？”身后的王玉成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的公文包攥得更紧了些，李保中是纪检系统的老人，气场比想象中更稳。
李保中的目光落在王玉成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故意拖长了调子笑道：“王主任这回来鲁省，是来视察我们工作，还是来给我们敲警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调侃，却也暗暗点出了王玉成的特殊身份。
王玉成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往周永安身后缩了缩，手在裤缝上轻轻蹭了蹭：“李书记您就别取笑我了。”他抬眼时，眼神里带着几分局促，更多的却是端正，“我是来跟着周书记学习的，以后还请您多指点。”
李保中被他这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指了指周永安身边的空位：“坐吧，一路辛苦。”他转头看向周永安，语气沉了些，“京都那边的事，王书记跟我通过气了，你这趟辛苦，回来就好。”
“这一年都是书记您在后面撑着，不然我这工作真是寸步难行。”周永安脸上带着笑意，指尖却在膝盖上轻轻打着圈——他知道李保中为了给中纪委工作组铺路，在常委会上没少扛压力。
李保中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手腕轻轻一抖递过来，打火机“咔哒”一声窜出火苗：“都是纪检系统的自己人，说这些见外了。”他吸了口烟，烟雾从鼻孔里漫出来，眼神沉了沉，“你在京都的工作，闻主任已经跟我细说了，中纪委工作组的事，省纪委全力配合。”他弹了弹烟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要人给人，要车派车，别客气。”
周永安接过烟却没点燃，夹在指间转了转：“今年省纪委的活儿本就不轻，让您多费心了。”他抬眼时，眼里带着几分恳切，“等这阵子忙完，我就能回省纪委帮您分担了。”
“这可是你说的。”李保中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到时候必须请我喝顿大的，我这儿可是替你挡了不少明枪暗箭，得好好敲你一顿。”玩笑话说完，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下一步的计划，方便透个底吗？需要省纪委怎么配合，尽管开口。”
周永安朝王玉成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将公文包递过来。他在包里翻了翻，抽出一个红色文件袋，袋口的火漆印还完好无损。“确实需要省纪委协助。”他把文件袋推到李保中面前，指尖在袋面上轻轻敲了敲，“我们想先把这几个人控制起来。”
李保中拿起文件袋，指尖刚碰到袋口就顿了顿，抬眼与周永安对视一眼——红色文件袋是纪检系统的“加急密件”，里面的名单绝不简单。他拆开袋口，抽出文件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指腹在“王敏”的名字上重重按了按。“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今晚就行动，直接带回齐市的留置点。”周永安语气沉稳，“夜长梦多，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李保中没丝毫犹豫，猛地朝门口喊了声：“周伟！”
“老板。”周伟推门进来时手里还拿着待签的文件，见李保中脸色凝重，又看了看周永安手里的红色文件袋，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他立刻放下文件，躬身等候指示，指尖紧张地绞在一起。
李保中把文件推过去，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通知案管室和 security 部，半小时后备车，配合周书记他们行动。”他顿了顿，补充道，“调两辆最不起眼的民用牌照车，别开警灯。”
周伟接过文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纸页，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是，我这就去安排。”他转身时脚步都快了几分，知道今晚这行动，注定要搅得鲁省官场不太平。
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人，李保中看着周永安，忽然笑了笑：“看来今晚谁也睡不成囫囵觉了。”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杯底朝天的动作里，透着一股纪检干部特有的果决。周永安迎着他的目光，也端起了茶杯——有些仗，总得有人带头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