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今天的时间有点晚了,”周永安抬腕看了眼手表,表盘的荧光映在他眼底,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锐利,随即转向坐在审讯椅上的张丽,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重量,“但还得把你请过来。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说出实情。”
张丽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审讯椅的木纹,指腹磨得发红。听到周永安的话,她缓缓抬起头,表情沉静得像一潭死水,眼中没了往日的精明或慌乱,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连睫毛都懒得颤动:“周书记,您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嗯,看样子你做好了心理准备。”周永安望着她眼底那片空洞,深深吸了口气,胸腔微微起伏,像是在消化这压抑的氛围,“那你就说说,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我能不能看看我的女儿?”张丽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脸上依旧平静,可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现在还不行。”周永安的回答斩钉截铁,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像是在提醒她认清现实。
“那好吧。”张丽抬手抹了把眼泪,手背蹭过脸颊时带起几道泪痕。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整理着情绪,目光在周永安和杨慧脸上扫过,然后微微挺了挺背脊,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这件事是中政法委书记的第一个秘书郭永祥牵头的,他在前天突然来到鲁省。”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但他身后的政法委书记知不知道,还得靠你们自己查,我知道的就这些。”
“你们来自首,目的就是拖延我们的工作时间吗?”杨慧蹙着眉,眼中满是好奇,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做这种赌注,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审讯本。
“是的,他们想利用我们自首、接受审讯的这段时间,准备一场更大的动作,”张丽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有些涣散,“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些了。”
“你已经知道了吴悠的事情吧?”周永安追问,目光紧紧锁着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知道了,”张丽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有些反常,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没料到这个时候他会过来看我和我的女儿。”
“你不说说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吗?”杨慧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往前倾了倾身子,眼神里带着探究。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啊?”张丽被这个问题逗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她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飘向天花板的角落,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片刻后,她坐直身子,眼神复杂地看向周永安和杨慧:“我和他是八年前在京都学习时认识的。我那时候是京都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他给我们上了三堂课,我们就认识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时候他已经结婚了,可我……被他身上的气场所吸引。那天晚上,我借着向他请教问题的由头,拉着他喝了点酒,然后……就借着酒劲,和他上了床。”说到这里,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别过脸,杨慧连忙递过几张纸巾。张丽接过纸巾,低声道了句“谢谢”,擦眼泪时肩膀微微耸动着。
“那时候他还是主教我们经济学硕士研究生的导师,”张丽吸了吸鼻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有迷恋,也有悔恨,“我没想到就那一次,我就再也放不下了。后来总是找各种借口见他,做那些男女之间的事。”她顿了顿,长舒一口气,像是要把压在胸口的浊气都吐出来,“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他说给我找个婆家,我就嫁给了现在的老公。”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在齐市的一个区当了副区长。”
“这一次,你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周永安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眼前的女人明明深陷泥潭,却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会受处分,”张丽的手指在审讯椅扶手上反复摩挲,指甲缝里还沾着点干涸的泥垢,“他们没说具体的处理结果,只说……不会太重。”
“嗯,你的‘勇气’真是值得我们‘尊重’。”周永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嘲讽。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移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暗叹:真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审讯还会挖出多少荒唐事。
“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处理结果了?”张丽的声音突然发紧,眼神里瞬间涌上紧张,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像是想从两人脸上找到答案。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处理结果?”杨慧看着她茫然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眼神里满是疑惑——贪污的数额摆在那里,怎么可能只是“一般警告”?
“这个我真不知道啊,”张丽摇着头,急得提高了声音,脸上写满了不解,双手下意识地抓住椅边,指节泛白,“他们就说,最多是个警告处分,写份检讨就行……”
周永安看向杨慧,微微颔首。
“好吧,傻丫头。”杨慧叹了口气,摇着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惋惜,“你的处理结果,最少也是判刑。”她顿了顿,看着张丽瞬间煞白的脸,还是硬着心肠说下去,“你贪污的金额,早就够量刑标准了。”
“我会判几年啊?”张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的不解被惊恐取代,嘴唇翕动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五六年是有的。”杨慧别过脸,不忍再看她崩溃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眼前这个女人,被人当枪使了还浑然不觉,如今梦醒时分,怕是只剩下万念俱灰了。
张丽僵在椅子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刚才还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肩膀在无声地颤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