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桂花在,两人也就不好再说刚才的事。文贤莺把眼泪擦掉,轻声说:
“晚饭时二姨娘和田夫来了,说今天去了奶奶那里,奶奶让你回来了,一定要去她那一趟。”
“哦。”
石宽也无心吃饭了,把那菜碗放到桌子上,又把被子上的那些饭粒扫进了饭碗里。他这也算是出远门,出远门回来了,去看一趟老太太也应该。只是自己考虑得不太周到,也不给老太太带什么东西回来。
第二天,石宽抱着文心爱,还领着石钊文,一起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还是像昨天那样,由下人们抱坐在椅子上,在客厅门口看外面的风景。见到石宽带着儿女来了,兴奋地拍手叫喊:
“三、四,快过来,让太奶奶抱抱。”
石心爱在石宽怀里挣扎,叫嚷着要滑落下来。石钊文已经捷足先登,过去爬上了老太太的膝盖,吓得旁边的丙妹赶紧伸手护着。
“太奶奶,你怎么不给我好吃的?”
“给,我们三这么乖,怎么能不给呢,让太奶奶亲一下先。”
老太太把石钊文搂在怀里,埋脸过去晃了几晃。现在唯一能让他开心的,就是这些孩子了。
石宽走上前,把石心爱放了下来。
“奶奶,我回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把两个孩子搂了又搂,抱了又抱,孩子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其他地方了,这才和石宽说话:
“石宽啊,孩子多了热闹哦。”
“是的,我就喜欢这热热闹闹的。”
石宽有些纳闷,老太太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是什么意思呢?
“小五准备取什么名字啊?”
老太太把石宽叫来,自然不是为了小孩子取什么名字的,只是他一时还不好怎么张口,只得兜兜转转,说点别的。
“贤莺给他取名南京,我觉得这名字挺好的,就叫做南京了。”
石宽还以为真的是为取名的事呢,话说得很小声,也软绵绵的。
老太太和桂花一样,也不知道南京是个地名,更不知道南京最近发生了什么,他笑呵呵的。
“南京好啊,只有莺儿才能取上这么好的名字,南京好啊。”
“嗯,南京以后会很好的,我们中国以后都会很好的。”
石宽没有把取这个名字的由来说出,但他把自己真诚的希望说了。
石钊文和石心爱已经爬下膝盖,跟丙妹去找东西吃去了,老太太把裤子上面留下的那些泥土拍了拍,话语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是啊,南京很好,崇章和心兰可就没那么好了。”
“他们,他们怎么了?”
出来时,还看见文崇章和文心兰以及一大帮孩子,正在药材棚前的小道跑来跑去,也没见有什么啊。石宽越来越感觉奇怪,今天老太太是怎么了?净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们没有娘了啊,没娘的孩子能好到哪去?孩子没娘有爹管也不要紧,最怕是没娘了,还有个后娘虎视眈眈,那就更加没有好日子过了。”
老太太这话说得有点矛盾,梁美娇不是后娘,她却认为梁美娇比人们口中骂人的后娘还毒。
这样一说,石宽就有些体会了,叹气道:
“大哥现在精神颓废,自己都管不了自己,更别谈两个孩子了,唉,苦了两个娃啊。”
顺着石宽这话,老太太就噼里啪啦说了下去:
“就是啊,昨天美娇把崇章打了,脸肿老半天才消,我晚上把贤安叫来,说了那事,贤安老是打着哈欠,我都怀疑他心不在焉,不知道明白我说了什么没有。”
“大嫂打崇章?”
石宽这才记起老太太的上一句话,也明白老太太为什么拿后妈来比喻了。
“是啊,崇浩是赵丽美害死的,美娇现在打崇章,就让我有点担心。昨天发生的事茗月都告诉我了,就是一件很小的事,她如此动怒,不得不让我有那方面的担心……”
老太太把自己心里的担心,以及昨天文崇章为什么被打的事,缓缓说了出来。
这种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早几次去文贤安家时,石宽就已经发现梁美娇对文崇章兄妹俩,有着一丝恨意。
“这个……这怎么办?”
话说到这了,老太太也就说出了心里话:
“我想把崇章和心兰两兄妹送到你那去,一来你那孩子多,他们也有伴,二来贤莺是他们的三姑,还是校长,可以照看一些。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个……这个……这个大哥能同意吗?”
文崇章和文心兰虽然可怜,可是要过来跟着一起住,石宽还是不怎么乐意的。再怎么说两人也都还有爹还有娘,即使真像文田夫那样,无爹无娘了,那也是跟姓文的,不会到他姓石的家里来啊。
石宽这支支吾吾的样子,老太太心里能不知道吗?但她还是说:
“只是暂时住在你那一边,我和安儿说了,每月送一笔钱过去,不会白吃白喝你家的。”
石宽最怕老太太认为他是要白养人,那样就显得有点不道义。再说老太太对他也不薄,话都说到这份上,那就是在求他了,哪能不答应呢?只好说道:
“要是大哥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让他们兄妹俩过来吧,反正家里有的是空房。”
文贤安是不答应的,他一个文家大少爷,混到连自己的一对儿女都没办法养,那不是受人耻笑了吗?昨晚老太太和他说了许多,说只是过去和石颂文他们一起有伴。又说他现在都无暇管孩子,孩子以后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等等,说多了他也烦,最后才答应的。
老太太现在却是这样说:
“你大哥现在戒大烟痛苦得很,也正想求我,让我把俩孩子往你那送去,等他把烟彻底戒下来了,再去接回。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去和贤莺说一下,我明天叫你大哥把孩子送过去。”
“贤莺没什么,她就喜欢孩子多热闹,那我回去,叫人再把一间房子收拾出来。”
石宽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他对文崇章和文心兰并不讨厌,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一时还无法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