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从白嘉轩家里隐隐约约传出唱歌声,若罂仔细听了听,是白灵的声音。
看着田小娥目露疑问,若罂笑着摇头。“是咱们族长,他觉得白灵在城里读书太危险,便想着把把她叫回来,给她定了门亲,要把她嫁到邻村的一家富户里去。
白灵在外面读了书,怎么甘愿回来嫁人?族长把她锁家里边儿了,这应该是在家正闹着呢。”
说到这儿,若罂又笑着说道,“你别管,白灵这丫头有自己的想法,闹成什么事什么样,都是人家家自己的事儿,跟咱没有关系。
你要是想看热闹等过两天,白灵出门儿的时候,你就在门口儿瞧着,不想看热闹,就装不知道。”
田小娥捧着个大柿子有些羞涩,她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柿子笑了起来。
“婶儿,我听说咱们家也有两个姑娘嘞,你和进忠达怎么不想着叫她们回来给她们定亲哩?”
若罂笑着说道,“他是他,我们是我们,我和你进忠达唱又不用担着族长的责任。
家里就我们俩,加上那6个孩子,如今又多个你。咱们人口少,上面儿没有长辈压着,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咱们两口子花了钱,花了精力把孩子送出去读书,读了那么多书,难不成就是为了嫁人?
如果真的只想让她们嫁个好人家,那送出去读书干什么?既然出去了,就是要让她们飞的。
愿意回来她们就回来,不想回来,外面天大地大,有的是地方叫她们去。
这出去过的人,眼界也不一样。和村里边的人过不到一块儿去。
所以就算她们想嫁人,也要找个跟她们能说到一块儿去的人吧。”
田小娥眨眨眼睛,担心说道,“婶儿,那你就不怕两个姑娘出去了,被人骗了?”
若罂摇头,“怕什么,谁一辈子没被骗过?再说她们俩身手可不差,更是直接跟着杨虎城将军走的。
若是真要被骗了,谁敢骗她们就一枪崩了,被骗一回,难不成就不活了?崩死一个,还有下一个呢。”
田小娥羡慕的眨眨眼睛,她想了好半天才说道,“婶儿,做你们家的孩子真幸运。”
若罂笑着伸手拍了拍田小娥的脑袋,“你现在呀,也是咱们家孩子。”
进忠从后院走了出来,手里边端了个小笸箩,里边是几根洗的干干净净,还挂着水珠的鲜嫩黄瓜。
进忠把黄瓜放在小桌上,又拖了小板凳,坐在若罂旁边,“吃吧,后院儿结的。这藤上的黄瓜太多,得掐下来部分,剩下的才能长大。
都留着就都长不大了,这小黄瓜正是嫩的时候,吃着水灵还有股清香味儿,就当水果吃吧。”
田小娥看向进忠,又看了看若罂,瞧见两个人都看着她叫她自己拿,她便大着胆子伸手拿了一个。
在两人的目光中咬了一口,水灵灵带着股清香味儿的黄瓜吃进嘴里,又清凉又爽快又解渴,她忍不住笑了。觉得飘了这么久的心终于落在了肚子里。
还没到成亲的日子,百灵就跑了,是兆鹏帮的忙,把百灵屋子后墙上掏了个洞,百灵就从洞里钻了出去,连夜去了城里。
白嘉轩最终还是没有去城里把孩子找回来,在他心里孩子心野了,管不住了。
很快,黑娃也回来了。
黑娃一回来就登了进忠的门把田小娥接回了家。
黑娃接受了初步的农学教育,便发誓要干一番大事业。
在进忠眼里,黑娃就属于被忽悠瘸了,属于给没驯服的野马钉了马掌,狂奔的一去不复返。
控制不住啊!
黑娃砸了村里祠堂的大门,大声宣布以后这就是农民协会了,更宣布白鹿原再没有祠堂了。
他甚至砸了乡约碑,祖先的牌位也都被扫到地上,糟蹋的不像样子。
白嘉轩罕见的没管,而是把自家祖宗牌位给抢了回来,摆在了家里。
若罂看着进忠眨眨眼睛,“咱不去把牌位拿回来?”
进忠挠挠脑袋,“我不知道哪一个是,你知道吗?”
若罂,“……!”
你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
黑娃这段日子为了扬眉吐气闹得不行,不光成立了农民协会,还在白嘉轩家的儿子孝武取亲时绑了田福贤。
他把当年鹿子霖在保障所藏粮食分银子的事儿挑了出来,他绑了鹿子霖,陆家老爷子又急又气在席上身子一歪咽了气。
白嘉轩去了祠堂,把人带了回来,好歹让陆子霖送了老爷子最后一程。
没多久,黑娃和鹿兆鹏一起,把白嘉轩家和鹿子霖家的地都拿出来分给了村里没有地的村民。
这事还和进忠家没关系,他家的地没多少,一年种到头,收的粮食交了税,剩下的只够自己家吃。
进忠家不缺钱,有眼睛就看得出来,可谁也不知道他家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没人敢问,村里的人都记得若罂挺着大肚子徒手杀狼的事,和进忠一个人踹碎了七八个土匪膝盖骨的事。
分地是黑娃挑的头,他怵进忠和若罂,再加上他不在村里的日子都是进忠达和若罂婶照顾他媳妇,因此这次闹闹腾腾的分地,进忠的家门竟是从没被人敲过一回。
就在农民协会如火如荼的时候,国民政府动手了,鹿兆鹏带着黑娃趁着大雨连夜跑了。
若罂得知后,立刻带着进忠去把田小娥给带回了家。
“这回不是底下的人闹腾,而是上面两个党派的矛盾。
这回黑娃一走,短时间内回不来,你别自己住。这村里的人穷的有几个是真的一老本实自己努力过日子的。
都是混子,他们是墙头草,那边儿有利他们往哪边儿倒。
眼下田福贤估计马上就回来了,下面那些富户又要把地都收回去呢,他们这一反扑,黑娃跑了,你若自己住可就危险了。”
田小娥跟着若罂和进忠回了家,她在原本来住在那间屋里默默地流着眼泪枯坐了一宿。
第二日,她早早起来去了厨房,趁着若罂和进忠没醒,便把早饭都做好了。等二人一醒,她坐在那儿便觉得心虚。
进忠拿着锄头下了地,临走时拍了拍若罂肩膀,若罂点点头目送他离开,这才看着田小娥说道,“害怕了吧,别怕。在咱们家住着,没人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