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修砚的表情凝固了，他的目光从屏幕移到云洛曦的腹部，再移到她苍白的脸上，最后又回到屏幕。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云洛曦盯着屏幕，眼眶瞬间红透，泪珠大颗大颗砸在检查床上：“怎么会？”
她哽咽着看向席修砚，庆幸、委屈与恐惧让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席修砚颤抖着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腹抚过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想起马尔岛那夜自己近乎疯狂的索取，他有些愧疚。
他俯身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是我的错。”
云洛曦蜷缩在他怀里，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可是…我们明明……”
他对上她的眼睛，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他们明明每次都做了措施，却……
医生了然地笑了笑：“没有避孕措施是百分之百有效的，尤其是...”她扫了席修砚一眼，“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比如使用不当或者...过于激烈时。”
说到后面，医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孕妇几个月没来月经，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云洛曦摇摇头，“我之前减肥有些狠，例假时间一直不正常，我以为这次只是比之前久了点，而且，我们每次都…做了措施，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肚子越来越大，我害怕去医院，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反正席修砚知道她之前的情况，几个月时间确实迅速减重，这个解释也算合理。
席修砚心中最后那点疑惑也被彻底消除，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不知道多努力才有现在的结果，而他竟然还怀疑她。
云洛曦看着席修砚自责的样子，内心既愧疚又有一丝隐秘的满足。
她的计划成功了，而且比预期的还要好——双胞胎，席修砚的愧疚，以及他现在眼中毫不掩饰的珍视和承诺。
“现在怎么办？”她小声问道。
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遇到这种情况，害怕无措都是正常反应，她只能将这个决定权交到席修砚手里。
席修砚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两个小时后，全套检查结束。
妇产科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看完所有报告后笑着对忐忑的两人说：“胎儿很健康，不过双胎妊娠风险较高，需要特别注意。”
云洛曦下意识抚上腹部，席修砚立刻追问：“有哪些注意事项？”
“避免剧烈运动，保持心情愉快，营养要均衡...…”主任看了眼云洛曦单薄的身材，“尤其要保证蛋白质和铁的摄入。”
席修砚认真记下每一条，那专注的样子像是在听千万合同条款。
离开医院时已是深夜，席修砚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进车里。
云洛曦忍不住轻笑：“我没那么脆弱。”
席修砚却异常严肃：“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都由我负责，明天我让人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
云洛曦睁大眼睛：“这...太快了吧？”
“你怀孕了，需要人照顾。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
席修砚把人轻轻抱进怀里，“对不起。”
虽然这一切都是始料未及，但席修砚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还让她担惊受怕那么久，傻姑娘以为自己生了病，伤心痛苦之余还选择毅然放手。
就那么爱他吗？
爱到宁愿一个人承受所有。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簌簌落在车窗上。
听说和喜欢的人在初雪下接吻会一辈子在一起。
嗯……
车里也算吧。
当晚席家老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下，席母手中的茶盏“咣当”砸在大理石地面。
“结婚？！”席父的眼镜滑到鼻尖，“你知道你在说……”话没说完就被席母掐住胳膊。
席母瞪了席父一眼，问席修砚，“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她不是还在上学吗？”
听完席修砚的解释，席父席母一时有些怔愣住了。
“啪嗒”一声，席母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毯上。
“什么？！”她猛地站起身，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震惊，“孩子？”
席父摘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你从小到大从没出过这样的纰漏。”
“父亲这是在怀疑什么？”
“避孕套有效率99%，偏偏就中那1%？”席父抽出一支雪茄却不点燃，暗红色茄衣在指尖碾转，“b大高材生连早孕反应都不懂？”
“你这是什么意思？”席母不乐意了，埋怨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你别把人家小姑娘当成你商场上的对手，事事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我告诉你哈，你们席家三代单传，就凭她怀着双胞胎，她就是你们席家的贵人。”
“反正我不管，这门婚事我同意了，阿砚明天就把人带回来，听到没？”
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人盼到了，一带二，怎么能不高兴？
被妻子怒视，席父收敛了一点，但该说的话依旧要说，“你查过她底细吗？知道她父母是做什么的？她那个直播行业......”
“父亲！”
席修砚沉声开口：“她休学是因为被抑郁症，做主播是为了赚学费。至于父母——”
“所有亲人已去世，她是孤儿。”
席母倒抽一口冷气，翡翠镯磕在桌沿发出脆响。
“你与其怀疑她动机不纯，不如庆幸我们席家有她需要的东西，不然，我没有资格成为她的男朋友。”
以她的条件，光是直播间，还有学校那些狼，只要她点头，任何人都会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他不过是——
近水楼台罢了。
“明天请她来家里。”席父忽而开口，在妻子惊喜的目光中补充道，“但有两个条件。”
席修砚下颌紧绷：“您说。”
“第一，孕期必须住在老宅由专业团队照料。第二......”席父目光扫过儿子放在一侧的手机，“婚礼前退出直播行业。”
“第一条可以商量。”席修砚慢条斯理系回袖扣，“第二条要看曦曦意愿。”
席母打圆场，“孩子才三个多月，现在说这些太早。明天先见见姑娘，我让厨房准备血燕和雪蛤......\"
风雪渐歇时，黑色迈巴赫碾过积雪驶向b大方向，手机上放着云洛曦直播的画面，她今晚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才几个小时没见，很想她。
快到红绿灯路口，席修砚还是换了方向，算了，今晚还是不去打扰她，让她早点睡。
席修砚望着副驾驶座上不断整理鬓发的女孩，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发白。
往日里运筹帷幄的席氏总裁，此刻竟觉得领口系得太紧。
“别扯领带了。”云洛曦按住他骨节分明的手，冰凉的指尖染着橙花香气，“专心开车。”
他反手握住那只柔软的手，目光落在后座三只礼盒上——卡地亚蓝盒系着珍珠灰缎带，海蓝之谜套装包裹着香槟色包装纸，最右侧的深棕木盒里躺着1945年罗曼尼康帝。
“其实你不用准备这些。”他摩挲着女孩的手背，“交给我就可以。”
“可这是我的心意，总不能去见长辈我什么都不准备吧。”
过了好一会，云洛曦又说，“修砚，我有些紧张。”
“我在，不用担心，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
“我又不是人民币，怎么能每个人都喜欢我呢。”
席修砚胸腔里发出闷笑，“其他不知道，反正我妈肯定更喜欢你。”
迈巴赫驶入梧桐大道时，云洛曦望着远处鎏金雕花大门缓缓开启。
法式园林在冬阳下泛着冷光，喷泉池畔的红山茶却开得炽烈，像极了席母此刻的心情。
“可算来了！”席母快步迎出，羊绒长裙扫过汉白玉台阶。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与席修砚有七分相似，却在看到云洛曦时瞳孔微颤——照片不及真人十分之一，少女立在阳光里，竟让满园名贵山茶都失了颜色。
“这就是曦曦吧？”席母笑容满面地拉住云洛曦的手，“比照片上还漂亮！”
长辈出门迎她，还有这亲密称呼，云洛曦知道今天事情算是稳了一半。
“快进来，外面冷。”席母热情地拉着她往里走，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儿子。
客厅里，席父正襟危坐看着财经新闻，镜片后的目光却频频扫向玄关。
当看到自己妻子牵着一个姑娘走进来时，眼神快速在人身上扫了一眼。
云洛曦主动上前打招呼，席父一扫之前的严肃，态度和蔼，云洛曦唇边的笑意放松不少。
席父只打量了人两眼就自然离开了视线。
眼神清明，不是那些心思不正的人。
而且人长得确实不错，难怪自己那个不近女色的儿子就这样沦陷了。
“爸。”席修砚牵着云洛曦上前，“这是我的女朋友，云洛曦。”
云洛曦紧张地问好：\"叔叔好。\"
席父点点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坐吧。”
席母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拉着云洛曦坐到沙发上，自己则紧挨着她坐下，眼睛一刻不离她的肚子：“身体怎么样？孕吐严重吗？喜欢酸的还是辣的？”
云洛曦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有些懵，求助地看向席修砚。
“妈，你吓到她了。”席修砚无奈地坐到云洛曦另一侧。
席母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哎哟，看看这小脸瘦的！阿砚你是怎么照顾人的？”她转头对管家喊道，“老陈，快让厨房炖燕窝，再准备些滋补的汤水！”
“是，夫人。”
晚餐很丰盛，席母不停地给云洛曦夹菜，询问她的口味和喜好。
席父则话不多，只是偶尔问几个问题，大多关于她的家庭和学业。
“听说你是b大的学生？”席父突然问道。
云洛曦点点头：“是的，英文系。”
“啊砚说你直播做得不错。”席父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怀孕后还打算继续吗？”
云洛曦捏了捏掌心，“这两个月孩子月份还小，我还会继续直播，等过这两个月，身子不方便，会暂时放弃。”
暂时？
“你很喜欢直播？”
“是的，有很多支持我的人，我感到很开心。”她认真答道。
席父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要是她为了迎合他们的身份说自己不喜欢，或者听他的话立刻放弃直播，他都会觉得她之前的行为只是为了嫁入席家。
云洛曦不只是为了席父的考验，而是她本就如此想，所以她的话很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察觉他席父后面的态度变化，云洛曦心中也松了口气。
“曦曦别理他，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多吃饭，养好身体。”她暗暗瞥了席父一眼，“你伯父当领导当惯了，看谁都觉得是他的下属。”
饭后，席父将席修砚叫去了书房，云洛曦则被席母拉着在花园散步。
“阿砚从小就不爱表达，”席母突然说，“但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在乎一个人。”
云洛曦耳根微红：“他...对我很好。”
席母拍拍她的手：“那孩子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她顿了顿，“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云洛曦一时语塞。她和席修砚还没讨论过这个问题。
四人再次坐在客厅里。
席父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结婚。”席修砚毫不犹豫，“越快越好。”
“不行！”席母突然打断，“现在曦曦身体最重要，婚礼筹备太劳心劳力，等孩子生下来再办也不迟。”她握住云洛曦的手，语气不容反驳，“当务之急是领证，然后搬来老宅住，我好亲自照顾。”
云洛曦瞪大眼睛，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迅速。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席修砚看出她的不安，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妈，曦曦还需要时间适应。我们会安排好一切，您别担心。”
席母还想说什么，被席父一个眼神制止了：“阿砚说得对，给孩子们一些空间。”
他转向席修砚，“剩下的事你自己安排。”
离开席家老宅时，云洛曦还有些懵。
席母塞给她一大堆补品，还坚持要派家庭医生定期检查，席父则直接给了她一张黑卡，说是给孙子孙女的见面礼。
车上，云洛曦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父母...就这么接受了？”
席修砚轻笑一声：“你没看出来吗？我妈高兴得快疯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席家三代单传，你一下子怀了两个，她恨不得把你供起来。”
“在想什么？”席修砚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云洛曦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不真实。”
席修砚将车停在路边，转身认真地看着她：“曦曦，我知道这一切来得突然，但我向你保证，我会用余生好好照顾你和孩子们。”他执起她的手，在无名指上落下一吻，“明天我们就去选戒指。”
“可是，我好像还没答应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