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刻。
程伟也看到了这条视频。
看完之后,他眉头越皱越深。
“妈的,谁把这件事给扒出来了?这是要害小霖啊!”
程伟情不自禁的说道。
没多想,他就给李霖打了过去。
很有必要劝说李霖,不要查这件案子。
否则,会给他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电话通了。
程伟说道,“小霖啊,拦你车告状的,是不是碧水县的群众?”
李霖一愣,疑惑的说道,“是,程部你怎么知道的?”
程伟说,“这个不重要,我就是劝你一句,干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要去管这件事。那些百姓真有冤屈的话,省委省政府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霖缓缓点头说,“我没有打算插手这件事...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好奇,这背后到底牵扯哪位领导让你这么紧张?”
程伟一时语塞,疯狂在心中组织语言。他肯定不能直说这事牵连王瑾,于是只能含糊其辞的说道,“小霖,你听我的就行了,屠明的事刚开始查,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要给自己再惹麻烦了,好吗?”
经过屠明的事之后,李霖现在跟程伟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基本上没什么可隐藏。
于是,李霖点头说道,“程部,你难道不好奇是谁把这件事故意引到我身上的吗?”
程伟问,“难道不是那些群众自发找到你的?”
说完这句话程伟就后悔了。这话说的太没有水平。试想,一群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掌握一个县委书记的行踪?从而精准的堵住他的车呢?必然是有高人在背后指挥。
他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赵跃辉搞的小动作,但很多事还不便放到台面上来讲。多重顾虑之下,他对李霖说的话,就显得有点傻。不像是一个省部级高官说出来的话,一点内涵都没有。
但在李霖面前,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引导他不要上赵跃辉的当,就行了。让赵跃辉再蹦跶几天,等时机成熟,自有他好果子吃。
果然,李霖在听到程伟这个反问之后,淡淡的笑了笑说,“我说程部,一群老百姓,他们哪有掌握我行踪的能力?肯定背后有人指点。”
程伟尴尬的笑笑说,“是啊,我怎么忽略了这点,我是关心则乱了...你有什么线索没有?”
李霖说,“我怀疑,是赵省长派的人。”
“哦?”程伟惊讶不已,没有想到李霖已经洞察了一切,“小霖,不管幕后是谁,不管他目的是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你应该知道,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没有否认,那说明李霖猜对了。
看来程伟是知道内情的。
李霖点点头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程伟这才放心说道,“你抽空来省城吧,夏组长来了,咱们三个坐下来聊聊。”
李霖已经收到消息说燕京调查组已就位,但没有想到还是夏组长带队。
于是,他点头答应道,“好,见面聊。”
挂断电话。李霖陷入短暂的沉默。
程伟的欲言又止和凝重语气,让李霖意识到,这件事的复杂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幕后推手是赵跃辉,他之所以这么做,大概率是想借李霖的手除掉谁。
想把李霖当刀子使?
呵,也只能怪自己,以前不懂得藏拙,锋芒太盛。
先是帮助王瑾打垮了陆家,后又将屠明给送了进去。
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背景通天无所不能...才会被一次次被卷入高层的斗争。
好在自己是一把刀,不是砧板上的鱼肉。若不然,早已粉身碎骨。
现在看清楚了这一切,李霖更不可能再被赵跃辉牵着鼻子走。
不过这个人,确实可恶。派情妇来给他递刀子的做法,让人恶心!
乔安的婚事就在这两天。
徐雯已经从省城到了山南县,住在政府后院的新房子里。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李霖将政府办的王松林给叫了过来。
王松林坐在李霖对面的沙发上抽着烟,问道,“书记,有什么指示吗?”
李霖说,“私事。我听说政府楼上多数人都给乔安送了礼金,向他表示祝贺,不少还是各单位的一二把手,有没有这回事啊?”
王松林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说道,“有这回事,很多人询问我乔安何时结婚,也有人托我给乔安送了红包。不过这都是人之常情,说明乔安在县政府人缘好...”
李霖笑了笑说,“这不是人缘好坏的事,他是我司机,是我表弟,我觉得这么大张旗鼓收受礼金不合适...这样吧,再有人问你乔安婚礼的事,你告诉他们,不准备大操大办,心意到就行了。我会督促乔安,将收到的礼金全都退回去。回去后,你跟驻政府办纪检组的同志们联络一下,帮乔安做一下备案...现在形势这么严峻,上级三令五申不准大操大办,我们也应该有所觉悟,不能在这方面给同志们做出错误的示范。”
王松林点点头说,“书记,我们只是略微表示了一下,最多每人不超过五百块钱,不大操大办没问题,钱就不用退了,不然同志们心里会有想法的...也不利于同志们之间的团结。”
李霖说,“礼金不在于多少,必须是要退的,乔安身份敏感,必须做好这个表率。”
王松林点点头说,“那好吧,回去后我把这层意思,私下传达给同志们,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李霖说,“纪委那边省里下发有相关的案情通报,说的就是干部大操大办在社会中引起的恶劣影响,你可以带领政府办的同志们集中学习一下,让大家引以为戒,就不会对乔安退还礼金的事有过多猜测。至于喜糖嘛,该吃还是要吃的,让乔安自费请大家吧。”
虽然有点不解,但王松林没敢多说什么,答应一声便起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他心里还在想,“县里的干部谁家有个事不得摆几桌酒,尤其是普通职工们,都以能请到领导们到场为荣...这李书记对自己亲戚还管的如此严格...”
但李霖的心情,他们谁也不会明白的。
如果乔安不是政府职工,他也不会管这么多。现在汉江的氛围凝重,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他,就盼着他出点事...怎么能在这种事上大意了呢?
纪委那么多案例,多少科级处级干部倒在了大操大办上...怎能不引以为戒呢!
只不过苦了乔安和崔昕雨...但乔安既然选择了体制内的生活,就应该有所觉悟。
下午下班后,他决定回一趟礼村,看看乔安婚礼布置的怎么样。
在老家办婚礼,是李霖的意思。
虽然简陋了些,但符合他的身份。
把家里有来往的亲友们聚到一起,共同见证一下他的幸福时刻,这就足够了。
天仓黑的时候,张雨沛开车带着李霖他们一家三口回了礼村。
县委书记回来了...礼村群众激动不已,看热闹似的,将乔安家里里外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霖从兜里掏出香烟散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坐下来跟几个长辈攀谈起来。
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丝毫没有架子。他今天不是县委书记,是礼村的群众,是李玲的外甥,是乔安的表哥...
村民们在乔安家门口热闹了一会儿逐渐散去。
屋内,就剩下李家一众远亲及好友。
徐雯也被一群亲戚围住,又是给她塞喜糖和瓜子,又是找她攀谈...
她脸红扑扑的,乐的合不拢嘴,刚回答完这个问题,又转过头回答那个婶子的问题。
李霖起身,带着乔安回了卧室。
坐在床沿,乔安高兴的说道,“哥,后天你可得早点回来,你是重量级人物,你不到场我这婚礼就失色不少。对了,还有政府办的王主任,靠山镇的叶书记...他们都表示会来参加我婚礼...哥,我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这么风光的一天,这都是托你的福啊,呵呵呵...”
李霖沉吟一声,说,“安子,事情有变,他们恐怕不能来参加你婚礼了。”
乔安脸上笑意瞬间凝固,惊诧的问道,“怎...怎么回事?他们可是拍着我肩膀信誓旦旦告诉我要来的...是临时有公务了吗?我等下打个电话再问问他们...”
李霖说,“不用问了。县纪委下发了以案促改的任务,就是针对政府职工婚丧嫁娶大操大办的专项整顿...里边明确提到,领导干部不能参加任何形式的典礼和酒宴...尤其是上下级之间私下更应保持适当距离。安子,有礼村这些亲友们共同为你见证,这已经足够了。”
乔安愣住,一脸的不解,他支支吾吾的问道,“你的意思...你也不能来参加了?”
李霖无奈的点点头,说,“婚礼那天,你姨和你嫂子过来,他们会替我祝福你的。”
乔安气喘的逐渐粗了,眼睛逐渐红了,他猛然转过身不再看李霖,有点生气的说道,“我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事!我都向昕雨夸下海口,说很多领导都会参加...突然又不来了,你让我怎么跟她解释?她家那些亲友会怎么看待我?会不会说我没本事,就是一个破司机!”
乔安背影起伏。
这还是李霖第一次见乔安哭。
他长长的叹口气说,“你别怨哥...政策使然,谁都得遵从。”
乔安说,“你是县委书记,就不能晚几天传达学习任务吗?为什么偏偏在我大婚之际?哥,我不理解!我去县政府就是为了让人看的起我...后天是我人生多么重要的时刻,我竟要在这一天丢脸...我...我想不通...我想不明白!”
“安子,你冷静一点!”
李霖霍然起身,皱眉看着乔安的背影吼道。
等两人都冷静下来,李霖轻叹一声说道,“政府不是让你满足虚荣心的地方,很多道理我跟你讲不明白。既然你进了体制内,就要遵守体制内的纪律,越是我身边人,越应该严要求。还有一件事我通知你一声,政府办同志们给你的礼金,你不能收,婚礼前,全都退回去!”
说罢,李霖走出了房间。
留下乔安一个人默默抽泣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