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今日是我们母子的家宴，让外人掺和进来做什么？”
盛长陵这话说得算很不客气了，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很快就沉下来，仿佛刚刚的和睦欢乐只是一场幻觉。
宫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个个都心惊胆战，生怕这些主子一不开心，就随手发落了他们。
容太后确实心里不痛快，因为，这已经是盛长陵第二次当众落她面子了。
一切都是为着柳氏那个妖女！
好啊，真是好的很！
不过，就算再生气，容太后也没有立刻发作，只是那微微垂下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不悦。
“长陵！”
“母后，儿臣有要事，现在——所有人出去！”
盛长陵知道母后生气了，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改变想法，而是直接下令。
虽然说的是所有人，但其实很明确，就是指的容，江两位小姐。
这么明晃晃地被人嫌弃了，江无忧，容玉嬛都是心气高的女子，如今的情形就像是在被人当众扇了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但想到各自的家族，就算再不高兴，也只能忍下去。
她们现在就站在容太后身边，一动不动，很明显就认太后一个主子。
这点到是让容太后舒心了一点，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柳氏，绝对不能活着！
只要她存在一天，长陵就会变得不可控，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不过，现在就暴露自己的目的，很明显不是明智的做法。
她能隐藏自己的野心，隐藏二十多年，那这么几天，也不差什么了。
容太后想明白这些，便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江无忧却有些不甘心，她好不容易进宫，还没和盛长陵说上一句话，这就走了？
就在她想要张口的时候，她身边的容玉嬛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拉住江无忧的手，用力掐了几下。
疼痛成功将江无忧走失的理智捡了回来，她看着身边进退有度的容玉嬛，跟着她一起恭敬地朝皇上太后行了礼。
等到了外面，江无忧一把甩开容玉嬛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戒备。
她从这人身上，闻到了宿敌的气息。
如果她知道原剧情的话，就会发现，这人确实是跟她斗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差一点就功亏一篑了。
“怎么了，无忧，我们回去吧，太后娘娘给我们分了宫殿，我们回去看看吧。”
容玉嬛却还是那副懂进退，知礼节的模样，一点也不因为刚才被江无忧甩了手而生气。
现在反而还好脾气地劝着江无忧，似乎真的是真心为她考虑。
“你...你刚刚为什么要帮我？”
江无忧有些别扭地开口，这一路来，她都是把对方当成敌人的，都没有跟容玉嬛说过几句话。
“无忧，我知道你对我有误解，但你要知道，我们这种人，本身都是没有选择的。”
“进宫非我所愿，但如果我不进宫，便是我那幼妹，她还小，我不能...既然进了宫，那就只能尽最大可能活下去，我相信，只要我们相互扶持，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
容玉嬛仍旧是那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模样，可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江无忧都不信，甚至心底发笑。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人太虚伪了！
说什么不愿进宫，那刚才为什么不开口陈情？
她可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儿，只要她说自己只愿做一个妹妹，那盛长陵还会勉强她不成？
还有，她可知道，容家三个女儿，论年纪，是根本轮不到容玉嬛的，毕竟大姑娘还没嫁出去。
只不过容大姑娘是庶出，怕不是因为这个，才会被容玉嬛抢了机会。
呵，一个惯会说假话的小人！
江无忧看不惯这样的人，但也知道，这不是对付她的时候。
目前，最大的威胁，还是养心殿那个贱人！
她可不会这时候搞什么内斗，所以，很愉快地跟容玉嬛达成了和解。
“是这样吗，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你说的对，既然进了宫，就要好好活下去，我们在深宫之中，更要相互扶持。”
“好。”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之前的不和都如过眼云烟一般，彻底消散了。
正午的阳光那般耀眼，洒在两人身上，面上两人十分温暖，实际上，都照不进彼此的心底。
*
慈宁宫。
他们走后，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只有母子二人相对而坐，一明一暗，一高一低。
容太后坐在窗边，高脚凳让她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那件黑曜石金丝凤尾华服闪着金光，凤凰好似浴火重生一般，活了过来。
而与她相对而坐得盛长陵，坐在矮脚凳上，阳光照不到他一点，明黄色的龙袍也在这种情况下变得灰暗无光。
还真是——泾渭分明！
明明该是全天下最该亲密信任的人，此刻却是如此生疏，怕是都相互防备着了。
“母后，你为何要这样做？”
最终，还是盛长陵最先沉不住气，他猛地起身抬头，双手撑住桌子，直直地看向自己这个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人。
他以一种进攻的姿态在防御，好像是受伤的猎犬，丝毫不敢露出破绽，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猛兽撕得粉碎！
“陵儿，你越界了。”
容太后却一点没受到影响，她没了侍膳的宫人，自己就拿起玉箸，夹起一块儿鱼肉放入嘴里。
哪怕有细小的鱼刺，也面不改色地咽了进去。
她永远都是这样，平静温和，好像再大的事情，在她这里都掀不起半点波澜。
“越界，母后，你先越界的，那两个女人，朕不喜欢，也不想要，你却先一步发了旨意，都没有通知朕一句！”
盛长陵忍不住摔了杯子，那白玉做的杯子，此刻已经碎了一地，从价值连城，变得一文不值。
可这些，都没能平息上位者的怒火。
“你不喜欢她们，那喜欢谁，那个柳氏？一个残花败柳，就这么让你惦念，甚至不惜为她跟哀家反目？”
“母后！”
“闭嘴，盛长陵，你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母后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
容太后放下玉箸，用丝帕轻轻擦拭了下嘴角，虽然语气变重了，可动作却丝毫没有被影响。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盛长陵，看着他情绪失控，看着他痛苦挣扎，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些刻在记忆深处，无法遗忘，甚至刻骨铭心的事情。
时间回到十八年前。
那时候盛长陵还是个三岁的小孩子，肉嘟嘟的小脸儿，谁看谁都得说一句喜欢。
他从小就爱到处跑，会走路了就吵着要去这儿，去那儿的，想要积极地探索这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下人们不敢纵容他，因为小主子受伤了，他们可都少不了吃瓜落，没命都是有可能的。
但也不能直接拒绝，只能伺候得更用心，更加小心。
可惜，就算再小心，对于爱跑爱爬的小家伙儿来说，受伤都是再所难免的。
于是，照顾他的人就换得频繁，直到他从小的奶嬷嬷不见了！
小家伙而终于决定去找这些人，也许是有心灵感应，还真叫他突破了那些人的看护，找到了机会来到前院。
“既然留着你们没用，连小主子都照顾不了，那就不能留了，来人，把他们乱棍打死。”
“不！”
小小的盛长陵第一次发现，自己温柔的母亲会那么可怕，轻轻松松就要了一个人的命。
他哭着，喊着，大叫着，想要让母亲心疼他而停下来，可惜——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