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道金光里,一头巨大、半透明的猛虎魂魄悍然脱出,无声地落在地面上。它通体散发着淡淡的金芒,体型比屏风上那只更显庞大威仪。虎魂落地,并未立刻动作,只是昂首,朝着那面屏风——
“嗷——!!!”
一声低沉却撼动灵魂的虎啸猛然炸响。声音并不震耳欲聋,却让整个房间、乃至整座老宅都随之猛烈一颤!灰尘簌簌而下,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温暖被这吼声震得气血翻涌,下意识地透过震荡的空气和屏风的绢帛望去——
屏风之后,那原本被彻底遮挡的区域,竟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轮廓……太熟悉了!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也瞬间击中了温暖记忆的最深处!是他寻找了无数个日夜,踏遍各个角落都杳无音信的那个人!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恐惧。温暖想都没想,几乎是踉跄着快冲几步,猛地越过了那面邪异的屏风。
屏风之后,空间略显空旷。一张古朴的禅床摆放在中央,一个人正稳稳地坐在上面,背对着门口。
那背影,那肩背的线条,那微微低头的姿态……
“叔……?”温暖的嗓音干涩发颤,带着哭腔。
他直接扑了上去,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禅床前,急切地仰头,去看那人的脸。
而那人迎来的不是温暖,而是跟温暖魂魄伴生的虎魂“臭不要脸的。”
这“臭不要脸的”上去就把自己的大脑袋摆在了周洛的怀里,还发出了类似撒娇的低吼。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唇,只是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也苍白了许多,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气。
但绝不会错!
“叔!真的是你??!”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声音都在发抖。
他伸出手,一把推开了“臭不要脸的”他自己想碰触周洛,但又不敢,生怕一碰就碎。
他转而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毫无痛感!
“果然……是在梦里?一点儿都不疼!”他喃喃自语,巨大的兴奋中掺杂着一丝虚幻的失落。
然而,下一秒,一个他魂牵梦绕、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了,低沉,略带沙哑,却清晰地敲击在他的耳膜上:
“这不是梦,是秘境。”
是周洛的声音!真真切切!
温暖的心像是被这只字片语猛地熨帖了,连日来的焦虑、恐惧和寻找的艰辛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着落。他几乎是贪婪地看着周洛的脸,激动得难以自持。
他看到周洛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双睁开眼睛……却不再是温暖记忆中的样子。那是一双完全没有焦距的、空洞的眼睛,瞳孔深处,隐约倒映出的,却不是温暖的身影,而是屏风上那只嗜血白虎的虚影,正闪烁着猩红的光。
周洛的嘴角,极其缓慢地、生硬地向上扯动,露出了一个绝非他本人会有的、冰冷而诡异的微笑。
温暖脸上激动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比刚才面对虎画时更深沉、更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而周洛像是看穿了温暖的想法,说道:“怕什么?我的眼神变了,不像我本人了?啊哈哈,你现在再看看?”话音刚落,温暖循声望去,那鲜红的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暗黑的眸子。
温暖确认,这就是周洛本人,他顾不了那许多,直接扑了上去,抱住周洛不放,那渐渐收紧的双臂被周洛较劲儿撑开,“唉?你小子!你是想勒死我?早说啊,给你找根绳子……”
温暖慌忙松手,“叔……”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周洛自然知道,这边温暖肯定出了问题,不管在哪里出的问题,他一定会总最快最好的办法来解决。
“怎么说?”
“苏贝克死了……”
温暖慌忙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周洛手臂那异样的、毫无生气的冰凉触感,像是摸到了一块在冰窖里放置了许久的玉石。
“叔……”他喉头哽咽,巨大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变故瞬间冲垮了强撑的激动,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哇——!”的一声,他像个迷路许久终于见到亲人却发现自己仍身处绝境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浑身都在颤抖。
这哭声在死寂、阴森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无助。
坐在禅床上的“周洛”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诡异的微笑,空洞的双眼漠然地“看”着前方,对温暖的崩溃毫无反应。
但那嘴角的弧度,似乎又上扬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就在这时——
“温暖!”
一声低沉而急促的呼唤,并非来自面前的“周洛”,而是直接、清晰地响彻在温暖的脑海深处!那声音带着熟悉的焦灼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是周洛!是真正周洛的声音!
温暖猛地止住哭声,抽噎着,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房间里除了他和这个诡异的“周洛”,再无他人。那黑猫也不知所踪。
“别慌!稳住心神!”周洛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语速极快,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紧迫感,“你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不管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告诉我!”
这跨越了不知名维度的联系,如同在无尽深渊中抛下的一根救命绳索。温暖几乎是本能地抓住它,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对着空气,对着脑海里的声音,语无伦次地哽咽道:“叔……叔?真的是你?你在哪?这里……这里有个……有个你……他不对……”
“我知道!那不是我,至少不完全是!”周洛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严峻,“长话短说,我们时间不多!这个‘秘境’在干扰联系!说你看到的异常!快!”
温暖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忽略面前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周洛”。他喘着气,快速说道:“屏风……有只白虎,画上的,它眨眼了……然后我身体里……跑出来一只发金光的……老虎魂,叫了一声……然后……然后就看到他坐在这里……他不对……他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