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条”两个字,从孙辉的嘴里清晰地吐出来时。
王鸣的表情,瞬间垮了。
那是一种从内到外的崩塌。
他像是被人一瞬间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整个人向后瘫倒在冰凉的皮质椅背上。眼前那幅山水画屏风,在视野里扭曲、旋转,最后化为一片令人眩晕的黑暗。
他无奈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又他妈完了。
第二次挑战,又失败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在聚光灯下,用尽全力表演,却连续两次把团队带进深沟里的小丑。
第一次,他输给了自己的莽撞。
第二次,他输给了自己的“自作聪明”。
【我操!我跪了!孙辉老师不愧是艺术家,吃个饭都能上升到哲学高度!】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但我他妈竟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自由!随性!这不就是他们组合的风格吗?】
【王教练:我跟你讲文化。孙辉:我跟你谈艺术。于导:你们俩都得死。】
【绝了!这两种逻辑,单拎出来都没错,但放在一起,就是死局!于老狗太阴了!这根本不是默契考验,这是人性弱点考验啊!】
孙辉说完,似乎对自己这番充满艺术气息的解读十分满意,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可当他转过头,看到屏风后王鸣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时,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他立刻明白了。
两个人,又选错了。
那份属于艺术家的从容和思辨,在他脸上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错愕、懊恼和歉意的复杂神情。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我的想法是……”或者“你不也觉得……”,但所有解释的词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默默地走到王鸣身边,坐下。
两个人,一个东北壮汉,一个文艺青年,此刻都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面面相觑。
车厢里的气氛,沉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绝望。
一种比第一次失败时,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绝望,开始在王鸣的心里蔓延。
第一次,他可以归咎于冲动。
可这一次呢?他深思熟虑,他找到了他自认为最完美的逻辑闭环,结果却依然是南辕北辙。
这默契考验,简直就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无论你怎么选,无论你的逻辑多么严密,导演组总能找到另一种逻辑,来证明你是错的!
这根本不是在考验默气!
这是在公开处刑!
就在这时,餐车的门,第三次被“哗啦”一声拉开。
那个面无表情的助理导演,再一次出现。
他的目光,在王鸣和孙辉颓丧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两件没有生命的陈设。
然后,他转向了车厢外。
“杜松老师,请您过来一下。”
杜松?
王鸣和孙辉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眼神里爆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作为国内顶级的音乐人,杜松给人的感觉一向是沉稳、谨慎,逻辑缜密。他的作品,结构严谨,编排精妙,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他……会怎么选?
是会选择象征团圆的水饺?
还是会选择代表日常的面条?
又或者,以他的智慧,能看穿这两种逻辑背后的陷阱,找到第三条路?
王鸣和孙辉的心里,不约而同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希望。
或许……
杜松能破局?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此刻,在另一头的车厢里,剩下的三个人,已经快要吵翻了天。
“不行!绝对不能再凭感觉猜了!”
杜松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看着一脸冷静的方一凡和许鑫,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的手掌,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拍了一下小小的桌面。
“两次了!两次都失败了!这证明什么?这证明我们所有基于‘猜测对方想法’的逻辑,全都是错的!全都是导演组预设的陷阱!”
许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标准!”杜松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显示出他内心的焦灼与坚定,“一个绝对的、唯一的、不受任何主观情感和逻辑解读影响的标准!”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个不管题目怎么变,我们都能统一执行的硬性标准!”
方一凡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杜松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选笔画最少的那个选项!”
“啊?”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们想,”杜松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理性的光芒,“不管是煎饼烙饼,还是面条水饺,甚至是以后可能出现的任何词语选项,它们都有一个最客观、最不会引起歧义的物理属性——那就是笔画数!”
“‘煎饼’九画,‘烙饼’十画。我们当时就该统一选‘煎饼’!”
“‘面条’十七画,‘水饺’十三画。这次,我们就该统一选‘水饺’!”
“这是一个纯粹的数学问题!不涉及任何文化、情感、逻辑!导演组就算想破脑袋,也无法在这种硬性标准上做手脚!这是我们唯一能自己掌握的规则!”
【卧槽!杜松牛逼!理科生的脑子转得就是快啊!】
【数笔画?亏他想得出来!但是……好像真的很有道理啊!这确实是唯一的客观标准了!】
【完了完了,王教练选了水饺,这次不会让杜松给蒙对了吧?那孙辉不是白死了?】
【这下好玩了,三种逻辑,文化逻辑(王鸣)、艺术逻辑(孙辉)、数学逻辑(杜松),到底哪个才是版本答案?】
许鑫听完,沉默了片刻。
他扶了扶镜框,第一次,脸上露出了些许赞许的神色。
“这个方法,确实排除掉了大部分的不确定性。在目前的情况下,算是一个相对优解。”
得到许鑫的认可,杜松的信心更足了。
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方一凡。
“一凡,你觉得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方一凡的身上。
在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团队里,方一凡那异于常人的冷静,让他无形中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方一凡的眼帘,缓缓抬起。
他看着一脸期待的杜松,和若有所思的许鑫,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方法,还是有漏洞。”
“什么漏洞?”杜松不解。
“如果,”方一凡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下一个问题是,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你选哪个呢?”
“这……”
杜松瞬间哑火。
可口可乐。
百事可乐。
这六个字的笔画数,完全一样。
“又或者,”方一凡继续道,“他给你看的不是文字,而是图片呢?”
“一张猫的照片,一张狗的照片,你怎么数笔画?”
方一凡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刚刚因为找到“破局之法”而升起的一点点热度,瞬间被浇得干干净净。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啊。
他们把导演组,想得太简单了。
能设计出这种变态规则的人,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给他们钻?
“那……那到底该怎么办?”杜松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绝望的颤抖,“总不能就这么等死吧?密州站……马上就要到了!”
“叮咚——”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列车广播里,那个甜美的、毫无感情的女声,第三次响起。
“前方即将到达,密州站。”
“列车将在本站临时停车五分钟。”
“请有在密州站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这声音,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车厢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两次失败,三次机会。
而现在,行刑的站点,已经到了。
冰冷的、彻骨的恐惧,抓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如果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全部失败……
他们五个人当中,有一个人,就要永远地留在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方一凡,终于动了。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还有一个办法。”
“一个,我们唯一能赢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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