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曼躲在黑暗中,对萧楚竞进行暗中观察。
见到受重伤的萧楚竞躺在床上,表情死寂,像一条突然失去了所有梦想的狗子。
她配合着萧楚竞做了一场专属于萧楚竞的“美梦”,戏演到了这里,她再怎么样也给惊醒了。
把她的鱼塘全灭了,根本忍不了。
筑吹灯和荆追的“尸体”被她带走后,化成了星星点点消失了。
叶晓曼蹲在地上,摸着下巴思索。
进来之前,她根据长期对萧楚竞的了解,已经提前预知到萧楚竞会设置什么梦境,萧楚竞自己也说了是最黑暗的心魔,所以她经历这一串残暴的剧情,丝毫不感到意外。
她更感兴趣的,是萧楚竞黑暗心魔背后的幽微心理。
那句话说得好: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如果把每一个人的头脑扒开看里头最黑暗的念头,这个世界上估计没几个好人。
萧楚竞一直对她有着强烈的占有心,也对其他男人饱含恨意,这点从他梦境里对其他男人一刀一个的设置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在心里盘算规划过很多遍,刀起来的剧情流畅度不会这么高。
从抓人、谋杀到毁尸灭迹,再到刀完人后的助兴活动安排,简直安排得天衣无缝。
叶晓曼觉得最好玩的一点是,萧楚竞在梦境里所想的,和他在现实里真正所做的,两者之间呈现出来的巨大分裂。
梦境的一开始,从萧楚竞的角度,叶晓曼回到了她在清正宗的创业初期。
无论在梦境还是现在,那时候的她又弱又穷,属于谁都能碾死的小人物,萧楚竞在梦境里放纵他的恶,利用资源掌控她,把她绑在他身边。
而现实里,萧楚竞也的确可以这么做,可他最终却没有,他带着她执行任务,告诉她如何在黑市里做买卖,手把手教会她如何在修仙界生存。
无论对大师兄在她面前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何讨厌,他始终也只是忍着,没有进行任何赶尽杀绝。
就算他目前跟未来的自己借来毁天灭地的力量,他再恨其他男人,在入魔的条件下,也没有趁机赶尽杀绝,只是把她抢来,造个小房子躲在屋里自闭。
叶晓曼就喜欢萧楚竞自觉用狗链把他自己拴紧的行为。
她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入魔了,在月光下用链子把他自己拴好。
直到今天,原来他的链子一直没有取下来。
但仅仅是这样吗?萧楚竞。
叶晓曼微笑地看一眼屋顶,屋顶之外是天空,在天空的外面,会不会还有一层更高的萧楚竞的意识在观察这一切。
萧楚竞这个人,你永远不能站在第一层看他,你要站在外太空揣测他的心理。
他是两种血液的混合,他的灵魂里永远有光明和黑暗在日夜不休地展开决斗,他非常复杂,你无法用单一的扁平的标准来定义他。
叶晓曼未免要想深一层。
虽然萧楚竞现在失魂落魄地躺在那里。
但他这么一个聪明的,工于心计的男人,他明明很清楚为了讨好她,应该设计什么样的梦境。
他为什么非要带她看一个让她不高兴的心魔呢。
都已经委屈那么久了,为什么不可以再继续委屈下去呢。
会不会,她就说会不会,萧楚竞是故意的,他在告诉她:
——小师妹,你看按照我的实力,只要我想的话,我可以杀得所有人血流成河,我可以搅得天下鸡犬不留。
——就像我在幻境里给你看的那样。
——但我没有。
——为了你我什么都没有做。
拴着狗链的狗以天然的邪恶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看,我和其他男人是不一样的。我的用心,我对你的爱,我做出的牺牲,我比其他人都特别。
——所以看在我很惨很惨的份上,多给我一点关注,多给我一点爱。
——我最可爱的小师妹,快用你的爱编织成更结实的狗链,把我永远地好好地拴住。
叶晓曼想萧楚竞总夸她冰雪聪明,这倒不是讨好的溢美之词,他是真这么认为,大概因为她总能接住他抛过来的所有招数。
大多数人会对这种过于深刻又强烈的感情退怯,叶晓曼反而兴趣盎然。
当人强大到能够掌控局面的时候,人就能够以无比宽容的心态看待一切。
这只是叶家大院的狗子变着法子,在跟她撒娇献媚而已。
翻着肚子打了半天滚,不就是想求她摸摸他,带他下楼遛一遛吗。
肯为曼姐花心思就好。
曼姐就喜欢复杂的男人,驯服最难驯服的狗,炒最好吃的饭,喝最烈的酒。
叶晓曼笑眯眯地从角落里转了出来。
萧楚竞听到她的脚步声,连忙挣扎着从毯子上起来。
但是伤得太重,一时无法站直,于是四肢匍匐在地,以很标准的兽的姿态,抬头惊喜地看向叶晓曼。
“我把筑吹灯和荆追的尸体处理掉了。”
叶晓曼很遗憾地看着萧楚竞:“萧师兄,你连最不好惹的人也杀了,我们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呀?”
萧楚竞连忙说:“我知道一处六界之外的小世界,那里物产丰富,资源取之不竭,小师妹可以跟着我过去闭关百年。”
他看到叶晓曼不喜欢被关起来。又说:
“那小世界虽然和外界不连通,但里头居住着许多开了灵识的生物,山川大海的景观并不比现世逊色,小师妹一定不会感到无聊的。”
叶晓曼就说吧,这狗男人肯定心里琢磨很久了,连躲灾的地方他都周详地找好了。
叶晓曼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萧楚竞小心翼翼地观察叶晓曼的表情。
“小师妹,不生我的气?”
叶晓曼并没有马上向萧楚竞走过去,他们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似十几步可以走到跟前,又像隔着山,隔着海。
她无奈地说:“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萧师兄似乎总觉得我不知道你的本性。”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可是如果我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