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这话一出,别说鲁师傅了,就连钱来都张大了嘴巴,虽然燕京有个大栅栏,可人家那就是个地名,大门安个栅栏,还不如敞着呢。
“鲁师傅,麻烦您了,还是买个旧门吧,爸,咱不用了也能卖,您就别乱出主意了。”
他决定了,这个钱他出,娶人家女儿都没给彩礼,现在就补上吧。
鲁师傅转了一圈,指着房子的门窗,毫不客气地说,这些再不修缮,只会越来越烂,尤其是那些立柱,必须要补漆。
孙大舅原本还很担心,老爷子犟啊,妹夫也是好心,万一他说点不好听的,不光是自己,连妹夫的脸都丢了,
没想到,鲁师傅说一句,许光应一声,竟然一句都不反驳,最后还诚恳的说,一切都听他的,工人阶级最权威。
就连鲁师傅都愣住了,还没见过这种东家,他看向钱来,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鲁师傅不用担心,许叔看你是行家,才愿意听你的,这样吧,需要啥跟我哥说,老人家年纪大了,精力也不够,就别管这些了。”
钱来算是看出来了,这么多年的遭遇,他只会窝里横了,对外人随和的不像话。
回到家里,跟丈母娘说了起来,齐华也是唏嘘不已,这么多年,老许不光自己受了罪,还连累了老伴和儿女,心里的创伤一时很难恢复。
今天孙首长回来的早,听了他们的话摇了摇头,
“老许恢复了工作,可单位早已物是人非了,老人离开了不少,新上来的各种人都有,当年批斗他的也还在,我看呀,最好先休息一段时间,万一受了刺激,可就不好了。”
“他自己必是不肯的,这么多年就盼着这一天,要不,你跟老张说说,他现在主管这一摊,让他晚点报到。”
孙首长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天他知道了,未必相信咱们是好心,还是跟友友说一声,让她去劝劝吧,如果老许不愿意,就不要管了,毕竟要过这一关。”
钱来在一旁听着,也很赞同他的话,到底是首长啊,想问题就是透彻。
果然,许友友刚说了个头,就被她爸骂了一顿,说自己盼这天盼了多少年,不管单位有谁在,他都要去。
“爸,我不反对你上班,可你一定要硬气点,咱啥错也没犯,组织都发了平反文件,你跟妈也补发了工资和待遇,咱堂堂正正的,腰板一定要挺起来。”
许友友说着,眼眶都红了,当年的父母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现在连腰都佝偻着,比同龄的公婆老了很多。
“爸知道了,唉,这么多年习惯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了,这么多年,点头哈腰的还没够吗?”
坏分子就是最最底层的人,见了小孩都不敢高声,还要被丢石头,幸好公社的领导没整他,否则就像那几个老伙计,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
周明听了这些事,对许家很是同情,好在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回来了,他摸出了一小瓶药酒,
“这个你送过去吧,当礼物也能拿得出手,一次一小口,可以调理身体,尤其是一些暗疾。”
一介文人,突然被送到了草原上,肯定会落下点毛病,这个药酒很对症。
“哎呀,你这也太及时了,正愁送点啥呢?我哥很重视他们,你不知道,红红这几天盯着录像机,想送又舍不得,纠结死了。”
在孙红的眼里,这就是她最好的东西了。
“想送这个还不容易,回头给我舅写封信,让他再寄两台,咱又不是买不起,家里的就留着吧,毕竟是我妈的心意。”
“那最好了,这次我自己出钱,你不知道,自从录像机搬回了家,就再也拿不走了,在那边啥都不敢看,成了晨晨和钱钱儿的专属。”
周明笑了起来,想象着那俩猴急的样儿,不过,为了不惹事,等严打结束后,再给他们弄吧。
许光上班后,正如孙首长的预料,遇到了不少麻烦,有些人还故意刺他,这些他都忍了下来,可回到家就病了,钱来听说后,赶紧将药酒给了大舅哥,
“这个是大明给的,一次喝一小口,不过,他这病的挺蹊跷的,前几天都好好的,我觉得,那帮人也该教训教训。”
孙大舅心事重重,听媳妇说,当年批斗爸妈的人还在,怪不得老丈人一去就病了。
两口子合计了半天,擒贼先擒王,最坏的只有两个人,当年没少动手,还爬到了高位,虽然组织在清理三种人,可不知为何,这两人却逃脱了。
第二天一下班,孙大舅提着好烟好酒去了一栋小楼,待了不到一个小时,被人送了出来,
“下次不许带东西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那人一脸凶相,脸上还有一道疤。
“我给你的药没用吗?那可是找了高人配的,就算不能彻底治好,肯定比现在强,你也回来了,将来还要往上走呢,留着疤总归不好。”
“知道了,原先不在意,想着还能吓吓人,你都费了心,再不用就不知好歹了。\"
孙大舅满意的走了,自从回到燕京,他就开始收拢这些昔日的兄弟,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父辈们也官复原职了,整个关系网错综复杂,时隔多年,再想动他在意的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几天后,许光去上班,惊奇的发现,同事们的笑真诚多了,那几个害他的都不见了,他也不敢问,有人悄悄告诉他,那几个是三种人,以前审查时,都是漏网之鱼。
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这叫害人终害己,害了人家这么多年,好容易回来了,还要赶尽杀绝,这下好了,不光开除了公职,还要被公安审查,若是背负了人命,这牢底怕是要坐穿了。
许光只是胆小,并不是傻了,几天后终于醒过了味,正好儿子们也回来了,便让老伴置办了一桌饭,举着酒杯谢了女婿。
“谢你的不光是这件事,还有,谢谢你这么多年还等着友友,”
说完又看向了儿子,
“你们两个听好了,他不是我的半子,跟你们一样,都是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