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紧,听筒里自己方才那番话的余音仿佛还没散去,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咂摸,怎么就说出那样掷地有声的话了?
先前面对徐举一时的局促还没彻底褪干净,这会儿倒像是换了个人,义正辞严的架势,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抬眼瞥了眼窗外,深圳的晨光透过玻璃洒在办公桌上,映得那只刚泡上茶的紫砂杯泛着温润的光,可他心里却没这杯子安稳。
徐举一那番话里的感染力,像股子带着劲儿的风,“呼”地一下撞进他心里,震得他心口发颤。
他也不瞒自己,方才听着徐举一说话时,眼眶都有点发热,可能旁人听了只当是场面话,他自己是实打实被戳中了,是真的动了心。
电话那头的徐举一也愣了愣。指尖在桌沿无意识地敲了两下,他对着空气轻“咦”了一声。
肖剑会表态,他料到了,可没料到会是这般干脆利落的模样。
信吗?徐举一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里跟揣了杆秤似的。
说信,是真信。方才肖剑说话时那股子劲儿,没有半分虚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里攥出来的,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实在,听得出来是掏了心窝子的。
可要说全信,又觉得悬。他和肖剑这关系,算哪门子的朋友?
昨晚肖剑还趁着夜色摆了他一道。
自己也没客气,直接还以颜色,不用说,肖剑这时候的电话,证明昨晚吓得他丢了半条命,这是认错来了。
这才刚过了一夜,哪就到了能推心置腹的份上?
但不管信与不信,肖剑这表态,倒是真说到了他心坎里。
徐举一心里门儿清,肖剑也清楚,这话一出口,至少眼下能保自己周全,在这深圳的地界上,谁都得先寻个安稳不是。
“好嘛!”
徐举一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笑意:
“湘南帮有肖帮主这样的人把持方向,是湘南子弟的福气,也是生活在深圳这片热土上的人民的福气。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这话给得足,姿态也放得低,把肖剑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人家都这么说了,总不能还端着架子吧?
肖剑在那头听得眉开眼笑,握着手机的手都松快了些。
可徐举一话刚说完,自己也先琢磨过味儿来。
自己不禁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里直犯嘀咕: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老气”了?什么“人民的福气”,听着跟台上作报告似的,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是哪个部门的头头呢!
这么一想,他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嘴角的笑意都淡了些。
肖剑可没这心思琢磨这些。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徐举一刚才那股子气场,哪里敢把人往“保安头儿”上想?
在他眼里,徐举一就跟那传说里的杀神似的,眼一瞪就能吓住一片,谁要是不长眼惹了他,指不定怎么栽呢!
所以徐举一这话刚落,肖剑心里那叫一个欣喜若狂,跟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哪还敢怠慢?连忙堆起满脸的笑,语气里的诚意都快溢出来了:
“那,中午我备好薄宴,恭迎徐先生和岳先生赏面光临?我派人去接你们,保证把路都安排得妥妥的!”
徐举一那边顿了顿,像是在琢磨。过了几秒,才听见他回道:
“这酒一定要喝,但不是今天。刚巧我有重要的事要办,走不开。而且,”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沉道:
“肖帮主,你恐怕也有不少事务要赶紧处理。
特别是乔庆丰背后的靠山,你可别不当回事啊?
他那能量,要是真铁了心对付你,恐怕够你喝一壶的。”
徐举一这话是真心对肖剑提醒。乔庆丰现在这个意外,回过味来是着了道,肯定向靠山求援。
可要是他背后的人动了怒,肖剑这刚稳住的局面,指不定又得乱。
他真怕肖剑经不住那压力,到时候真对人家俯首帖耳了,他这前前后后忙活的,可就全白费了。
说实在的,徐举一心里也没底,肖剑能不能扛住那威压,他还真不敢打包票。
果然,电话那头的肖剑“啊”了一声,声音都变了调。
他先前光顾着高兴了,脑子里一团热,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他平时打交道的,顶天了就是派出所长、城管队长、工商所所长这些人,逢年过节请着喝顿花酒,塞点小红包,彼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图个方便。
可乔庆丰背后那位,听说是叫孙连城,还是个副市长,省部级的官儿——那可是云端上的人物。
他这辈子都没机会跟人打照面的,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这湘南帮碾得粉碎。
一瞬间,肖剑只觉得后脖颈子一凉,汗毛“噌”地一下全竖起来了。
明明是春寒料峭的天,后背却“唰”地冒出汗来,细密的汗珠顺着脊梁骨往下滑,把衬衫都洇湿了一小块。
“是是是!”
他忙不迭地应着,声音都带了点颤。
“感谢徐先生提醒,是我大意了,真是大意了!甚至……甚至乔庆丰的手机,我都忘了收缴过来,刚才光顾着看他有没有气儿了,忘了他背后还有这么个强大的靠山!”
他越说越急,手心都冒了汗:
“不好意思啊徐先生,我得先挂机了!我马上去安排,把乔庆丰那边的后患全堵死,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搬救兵!等我处理完了,再跟您禀明情况!”
徐举一听着他那急促的呼吸声,就知道他是真怕了。
这时候可不能让他泄了气,不然真等孙连城那边有动作,他说不定真就直接跪了。
“肖帮主”
徐举一的声音沉了沉,带着股稳当的劲儿。
“查缺补漏,慎重防微是对的。不过你也别慌,倘若那位靠山真的对你出手,你大可跟我说一声,我保你无恙。”
这话像颗定心丸,“咚”地一下砸进肖剑心里。
他刚才还“突突”直跳的心脏,瞬间就稳了下来,提着的那口气也终于松了,长长地偷吁了一声,连声音都轻快了:
“谢谢!谢谢徐先生!有您这句话,我就彻底心安了!”
“嗯,你先忙去吧。”
徐举一应了声,直接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指尖敲了敲桌面,眯起眼睛琢磨起来:
“孙连城会为乔庆丰出手?他们的交情,到底深到了什么程度?”
徐举一眼神里透着点琢磨不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