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园春景煞是好看。
春园正中央是一棵百年老杏树,杏花长势旺盛,将枝头压弯成了一处粉白色的花瀑布。
微风一拂,就可听见类似于流水哗哗的声响。
这条瀑布似乎成了真,哗哗啦啦地下起了花雪。
禹乔从树下经过,还被一条枝干勾到了头发,一时间挣脱不开,还是引路的侍女将那只不听话的杏花折下。
她笑着递给了禹乔:“它这是在专门挽留女君呢女君姿貌娉婷,连杏树见了也都要沉沦。”
禹乔接过了那枝扯松了她发髻的杏花,微微一笑:“那你呢”
侍女的脸颊微红,却也笑着回应,大大方方地表明对禹乔的喜爱:“自然是跟着沉沦了。”
禹乔莞尔一笑,跟着侍女绕过了这棵老杏树。
禹乔心情轻快了许多,走走停停间她的精神气倒慢慢涌上来了。
又走了几步,却听见训斥声。
见禹乔停下步伐,那侍女解释道:“估计是管事在教导不懂规矩的虏隶。”
禹乔一听虏隶,倒是来了兴趣。
不出意外的话,本世界男主元愆如今好像正是在储君府邸中为虏。
她细细想了想,轻轻捏着枝头杏花的花瓣:“去看看吧。”
侍女没有阻拦,带着禹乔离开了春园。
这场训斥发生之地离春园并不远。
禹乔刚走到那,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轻松折掉了一根比手臂还要粗的木棍,冷笑道:“一个个的,真是本事大了。愈发不知道分寸了,府中有贵客上门,还在此吵吵囔囔的,这是要做什么”
那中年妇女面前跪着一大批的男性虏隶。
这些虏隶无一不是矮小孱弱的,只有一个人格外突兀。
他身姿挺拔,肩膀宽厚,一看就不是坤元男子应有的体格。古铜色的肌肤,五官硬朗,剑眉星目,一头微卷的黑发,很是醒目。
错不了了,此人定是元愆。
平心而论,他英俊且不失性张力,但坤元并不欣赏这种男子。
禹乔就站在那训话妇人的后斜方,虽在观察着元愆,但也没有错过那管事的话。
原来,是其他虏隶在故意排挤元愆,闹出来的声音太大,被那管事听见了。
元愆的样貌与周围人格格不入,是最醒目的异类,那些坤元男子乍一看他这副身躯,便常拿他来取笑。
那管事倒挺公正的,惩罚也很合理。
禹乔不介意在侍女面前借此机会多夸一下武圻会用人。
其实,禹乔也觉得奇怪。
她这些天频频与武圻接触,武圻远比她想象中得还要聪慧。
武慈珠的那些把戏,完全也在武圻的掌控中。
若武圻登基,武圻必然成为了一个十分合格的帝王。
可为什么最后的赢家是这个元愆
禹乔又看了几眼元愆,移开了视线:“我们走吧。”
她想低调地离开,但却被那管事发现了。
“禹大人,安。”
管事突然转过身去,恭敬行礼,倒是引得了一些不安分的虏隶也抬起了头。他们的抽气声又引得另一批的虏隶忍不住好奇,跟着看去。
元愆如一尊石像跪在地上,闷声不吭。
他也注意到了身边人抬头后的异样,下意识地也跟着抬头看去,却看见一个一身白衫的年轻女子与府中的一位婢女站在了一棵柳树下。
她手捧杏花,缥缈似仙,仿佛下一刻就要凭风而去。
但她却不是庙台中清清冷冷的玉像,眉眼蕴着三分笑意,发髻微松,斜插着的珠簪似乎将要坠下。
无情貌,多情姿,最是动人心弦的。
元愆前半生颠沛流离,留在了储君府邸中也见过不少贵客,何时见过这样的绝色
他呼吸变得急促。
她看着并不像是坤元女子,也不像是燕国女子。
她到底是谁
等人走后,元愆还在脑海中回味着那副绝艳的容貌。
或许是这位yu大人太过惊艳了,原本打算等管事走后再针对元愆的那些虏隶都红着脸,忘记元愆的事情,揣测起了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身份。
元愆心中一动,也没有如往常挪到角落中去,偷偷听着旁人的对话。
“错不了了,”有个算是见多识广的虏隶道,“有这么一副姣好的容貌,又姓禹,便只能是禹乔禹大人了。”
这虏隶开始说起了禹乔的那些个事迹,还包括了京城中盛行的风言风语。
这些虏隶也不管禹乔是不是文人之耻,他们更为在乎的是这位禹乔禹大人是否有婚配。
在听见禹乔已成婚后,他们反应倒还平淡。
毕竟一个虏隶是不敢肖想正夫之位的。
在听见禹乔如今只有一个小侍时,他们倒是眼睛一亮,激动了起来。
“一个女子一生怎么可能只会有纳一个小侍”他们窃窃私语道,“禹大人与殿下交好,定不会只来一次吧要是能博得禹大人欢喜,不仅可以不用做虏隶了,还可以被纳为小侍……”
元愆在旁听见,屏住呼吸。
他太过醒目,很快那些沉湎于成为禹乔小侍美梦的虏隶们就发现他在一旁偷听。
为首的一个虏隶少男据说是罪臣之子,肤色是众多虏隶中最白的,面容也是众多虏隶中最精致的,傲气十足,连连冷笑道:“你不会也想成为禹大人的小侍吧我的地啊,元愆,你是真敢想啊!”
虏隶少男用鄙夷且不屑的眼神上下看了眼元愆:“你平日里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么长得这么丑,皮肤黑得跟炭一样,还这么高,浑身鼓鼓囊囊的,哪里有个男人样”
“我要是你,早就被自己丑死了,哪里敢肖想禹大人”
“贱骨头,跟条狗似的。”
虏隶少男越看越看不顺眼,但他现在要重视仪态,便只用语言刺了几句,就跑回了屋子里开始倒腾起了自己的脸。
元愆并不在意这些恶语。
他经受过的恶意太多,以至于现在听了这些话,也只当耳旁风。
他一贯沉默,转过身去做起了自己的本职事,其他虏隶也不当回事,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手头工作,都在想着各种法子来把自己变好看些。
或许是元愆工作太过沉稳细致,他被管事突然叫去看别的活。
元愆见管事领着他去了马厩,本以为管事是想让自己刷马喂草,却没想到居然能再一次看见那位风姿不凡的禹大人。
她正站在储君身旁,面前是一匹骏马。
“还愣着这做什么”管事呵斥道,“还不快跪下,给禹大人当脚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