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天谨道长有所不知，为免冤假错案，我们要给一个人定罪论处，不仅需要物证，还需要其他能够互相辅助证明的证据。”
“书证，证人证言，被害人陈述，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供述和辩解，鉴定意见，勘验、检查、辨认、侦查实验等笔录以及视听资料、电子数据，那都是极为重要的。”
“这物证嘛，我们的确是有了，像暗道里的那些祈愿纸条、各村民家中属于考古队成员的物品以及古墓中的那些遗骸。”
“对了，古墓中的那些遗骸，经过法医鉴定，现在已经确定了都是属于人的，其中部分，也已经确定了是哪几位考古队员。”
话及此处，开着车的李忠谠借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静芸，说着九州官方对那些遗骸最后的处置打算。
“等最高院下达对蜦灵村村民的判罚，他们就会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
哪怕其中一些遗骸是属于那些甘愿献祭的村民的。
静芸注意到了李忠谠从车内后视镜处传来的视线，微微颔首，以示回应，叫李忠谠继续为程涉川讲解下去。
“书证我们也有，就是那本考古队员的工作日记。”
“虽然其中的证据只能证明是唤人蛇杀害的他们，但暗道里的那些祈愿纸条就有指证是村民们为了得到唤人蛇带来的好处，以外村人来献祭的事实。”
“可除了这两样证据，其他的证据，都因为蜦灵村的村民们拒不认罪而陷入了瓶颈。”
程涉川明白了。
“所以，这就需要昭月来协助审讯？！”
虽然李忠谠点了头，程涉川却因疑惑而皱了眉。
程涉川的眼珠微颤，只想出了一个协助审讯的法子。
“可我玄门中人，除委托外，是不得将术法用于寻常人身上的。”
“《真言咒》再怎么有用，蜦灵村的村民再怎么有罪，也无法叫他们说出一句真话来，只因我们玄门术法只要一用到寻常人身上，还未起效就会立即遭到反噬。”
李忠谠记得玄门的这一规矩，却也不清楚自家局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听着程涉川的话微微沉默，开着车又只能小心翼翼地通过车内后视镜去看两眼坐在后头的静芸。
静芸轻抚着靠在自己肩头假寐的朏朏的脑袋，听完了程涉川所给的，如自己意料中的答案。
还是被败终管束得太久了——不知变通。
不过，或许也的确有一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因素在。
静芸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打算直接说出来，目光微移，是与副驾驶后视镜处程涉川看向自己的目光相对。
“天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古墓中残留的遗骸有部分属于考古队员，有部分或是属于蜦灵村中自愿献祭的村民，那你可知犀角香？”
“犀角香……”
被程尚贤从小当继承人培养，因而博览群书的程涉川喃喃一句，脑海中顿时闪现出古籍中所对应的知识。
“知道！”
程涉川应得信心满满，“犀角香的由来为《异苑》卷七，更有先人所言其功效，燃之，可通灵照鬼。”
话音落罢，程涉川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静芸的意思，一双眼睛哪怕透过车窗映在后视镜里，都显得格外明亮。
“昭月的意思是——那些自愿献祭的蜦灵村村民，即使死去也同样是助纣为虐、罪孽深重，即便进入冥府依然不得轮回。”
“如此，我们便可用他们的遗骸，将他们的亡魂从冥府召唤回来，再借由犀角香辅助通灵，来指证蜦灵村的罪行？！”
静芸满意于程涉川对新事物的接受良好与思维灵敏，轻应下一声“嗯”表肯定后，又为程涉川补充，并做更深一步解释。
“要那些亡魂指证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令那些蜦灵村村民自愿认罪伏法。”
“可他们都是自愿为了村里的人献祭的，又怎么可能……”
程涉川纠结着不知该不该对静芸说出这近乎算是反驳的问题，直至接收到了来自静芸处饱含鼓励的目光，才继续说出了自己卡在喉底的后半句话。
“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指证自己的亲朋呢？”
在静芸肩头假寐的朏朏闻言，瞬间嗤笑出声。
“你真是天真！”
坐直了身子的朏朏双手环抱胸前，微扬下巴，自信满满。
“你怎么知道那些自愿献祭的村民里，有多少是真正‘自愿’的啊？”
“说不定根本就没一个是自愿的，全都是被迫的！只是后面他们发现村子里还会有外人来，这才达成共识开始牺牲外人了。”
朏朏随着在蜿蜒颠簸山路上前行的警车摇头晃脑，表情在厌恶那些村民恶毒的同时，十分嘚瑟自己的智慧。
从出生起就在鍸山上修行，偶尔下山接委托也速战速决、快去快回，不接触其他凡尘事的程涉川，听着朏朏这赤裸又残忍的真相猜测，张了张嘴，半晌也没再说出一句话来。
他不想将人心想得这么坏。
但静芸没有反驳，且蜦灵村上下一心否认罪行，唤人蛇吞吃考古队员的事情也是板上钉钉。
他或许的确是太天真……
程涉川通过后视镜，对着后视镜中所照出的，朏朏那再次靠到静芸肩上而露出的小半个脑袋微微颔首。
“天谨受教了。”
程涉川知道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后便安静了下来，但坐在驾驶位一边开车一边听完全程的李忠谠，心中的激动却是难以平复。
难道他又可以亲眼见证自家局长“点香招魂，借镜照冥”了吗？！
静芸第一次在罗家点犀角香协助办案的场景，程涉川至今都觉历历在目。
虽然亲眼看见那鬼气阴森的冥府的确很可怕，但真的太震撼了！
想着，李忠谠默默提了提车速，又抽空给木莲市市中心公安局的法医组发去了消息，让他们提早准备好那些属于蜦灵村自愿献祭唤人蛇村民的遗骸。
他真是太迫不及待想要和那些蜦灵村的村民一起见证这一幕，看那些村民被吓得认罪伏法了！
一个半小时多一些的时间，李忠谠将木莲市市中心公安局的警车开回了木莲市市中心公安局，四人齐齐从各自身侧的车门下车。
李忠谠大步走至静芸身侧，抬起手引着静芸走向公安局的办公楼。
“我出发前去看过那些村民了，他们都在全黑的休息室里坐着，门口窗外也都有军部的同志守着，休息室里也配有夜视监控，监控室里的同志也会一直盯着他们。”
“他们肯定逃不了，不过肯定会互相串供。”
静芸微微颔首，她相信九州军部与警方的能力，也早已料到了将蜦灵村村民关到一起后会有的结果。
四人快步来到木莲市市中心公安局办公楼一楼走廊尽头的休息室外，守门的持枪军人远远到静芸他们在李忠谠的带领下走来，立即站直身子对四人敬礼。
过程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哪怕静芸从袖中取出犀角香点燃，用灵力控制犀角香弥漫的方向是从休息室大门的门缝中渗入。
哪怕法医组的警员得知静芸、李忠谠他们已经到了，提着装有蜦灵村自愿献祭唤人蛇村民的遗骸赶来。
直至拿到遗骸的静芸开始教程涉川该如何用这些遗骸将魂魄从冥府唤回人间，这寂静的走廊上才有了轻微的响声。
但那念咒的声音也是轻得不仔细听，微风一吹便能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