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也先还在那儿目瞪口呆时候，大长老向杜西川投来一个温和的笑容：
“杜西川，关于你，我们进行过仔细评估，从你与萨仁、林丹和耶律保保打交道的方式，完全是大漠的方式，又或者说是你们凉州的方式，与大渊人的那种假仁假义完全不同。
还有，乃蛮人山谷一战中，明明对手最有可能是大渊的军队，可是你毫不犹豫拿起弓箭向对面开火，没有任何心理和道义负担。
所以，杜西川，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自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大渊人，最多你只是把自己当作凉州人。
说到底，你与大渊那些伪君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反而与我们很对脾气，值观念相同的人，自然能走到一起，所以极境堂才愿意接纳你！”
杜西川隐隐有所感触，大长老所说的，是事实。
或许是因为孔媛从小对他教育的缘故，或许是因为五散关从来不允许凉州人轻易进入的缘故，杜西川对大渊，确实没有归属感。
虽然杨一平一直教导所有人，要小心西夏人，可是杜西川在凉州生活的那么多年中，西夏人也从来没有入侵过凉州，杜西川并没有感觉与对方有什么血海深仇。
大渊于杜西川而言，太过遥远，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想保护身边的人。
只要西夏不去侵略凉州，他完全可以与西夏人当朋友。
大长老继续道：“大渊的人口比西夏多十倍不止，武道门派众多，训练体系也健全，可为什么这么多年，大渊与西夏之间始终能保持平衡，说来说去，大渊的武者最爱内斗，皇帝又不信任他们，生怕他们造反，于是让那些什么也不懂的文官压着他们。
明明杜西川是那样的天才，他们却从来不懂得去珍惜去培养，反而一味地打压，给他找麻烦。
一旦他进了极境堂，大渊的神京会有一大堆言官去参他，骂他是叛徒，从此再也不会信任他，反而会把他当仇人。
所以，也先，你就明白了，他愿意加入极境堂的牺牲和决心有多大了吧？”
杜西川一愣，突然感觉大长老言之有理，自己加入极境堂的这个决定，似乎下得过于轻易了。
不过，神京的那些言官们，比如说左迁之这样的人，一个一个都是老谋深算，一言一行全是算计，杜西川也从来没有打算会去神京与他们打交道，所以他们爱怎么参，便让他们去折腾吧，自己只要保住凉州，保住云暮然就行了。
也先默默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看杜西川的眼中，多了一些复杂之色，其中居然还有一点同情。
而刚刚进门的许伯达听到这些话后，眼中同样泛起复杂之色。
一旦杜西川加入极境堂，大渊的那些御史和给事中一定会疯狂上书死谏，就连承平帝都压不住，从此杜西川就成了大渊的叛徒，连带着张卫年都可能受到牵连。
连二愣子都早就想到了这一种可能性，许伯达、杜西川和云暮然又怎么会想不到？
只不过杜西川和云暮然都不曾考虑过，这种事的后果会有多严重，而许伯达明明预料到了，却依然故意忽略了。
从许伯达的角度来看，一旦杜西川在西夏站稳了脚跟，许家就多了一条线，这条线可以带来情报、带来商贸财富，带来一条与西封山打交道的通道，在必要的时候，还是许家唯一的一条退路。
许伯达也早就作好了在朝廷上帮着杜西川应对那些言官的准备，毕竟杜西川只是一个小人物，还不会引发太多的关注，只要许嵩提早作出安排，必定可以把这件事压一压，拖一拖，至少可以保住张卫年安然无恙。
利用这种不要钱的政治把戏，还可以加强与杜西川的友谊。
许伯达看看其余四个医生的，看着他们脸上各异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正在此时，极境堂的大门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反对杜西川加入极境堂！”
一个白色身影闪现在大长老的位置左边，对着大长老冷声道：“努中哈士，即使堂主闭关前把临时掌管全堂的权力交给了你，但你也没有资格对所有事情都乾纲独断，关于杜西川要加入极境堂这件事，我不同意。”
杜西川看到这道身影，立刻想起了一个名字——二长老，孛儿只斤.铁木儿。
只不过，现在的铁木儿，与昨天杜西川所见到的，气场完全不同。
他站在大长老身边，须发无风自动，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带着满满的压迫感，至少在气势这一块上，一点不输给大长老。
他正用一双鹰隼一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杜西川，缓缓道：“关于杜西川的身份，孛儿只斤氏内部还没有决断，这个时候，他不能加入极境堂，这是规矩，就算你现在暂时执掌极境堂，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改！”
杜西川看着这眼睛，心中泛起微微的寒意。
眼前的这个铁木儿，虽然与昨天他遇到的那个糖人张假扮的有一张完全一模一样的脸，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所以，他已然可以确定，这个铁木儿应该是个真货，而昨天的那个，大概真是“糖人张”假扮的。
大长老呵呵一笑，回应道：“二长老，你要维护规矩，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你的逻辑错了，首先，杜西川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乌云琪琪格的儿子，所以，他跟你们孛儿只斤氏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否要加入极境堂，同样和你们孛儿只斤氏没有关系。”
铁木儿瞬间大怒，左手起势，掌中已似是燃起熊熊火焰，他把手掌遥遥对向杜西川：“杜西川，你居然敢欺师灭祖，甚至连你母亲都不认，我要替你母亲教训你！”
杜西川夷然不惧，现在在极境堂门口，他不信铁木儿会真的对他出手，即使出手，大长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