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阳州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样。
当然没有刀，只是颜琮之挟制着不肯松开的手，怎么也不肯转移开的目光，让他听话地乖乖把车开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里，就回到了颜琮之的地盘。
用了极大的耐心等着青年把车停好，男人横抱着人就上了楼，倪阳州一方面觉得屁股要完蛋，一方面又担心着对方的精神问题。
此时的颜琮之明显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瓤子频繁换人给刺激到了。倪阳州明明已经在看到那些可怜而又珍重的纸条后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是哪个人冒出来，自己都要表现出更多的爱，来安抚这个并不踏实的灵魂。
可惜今天自己奋力带着对方找快乐回忆，好像并没有让对方真正快乐起来。
原本的他花一晚上线上安抚好吕正，约好了见面时间，就是想要靠这几天搞定颜琮之，等对方这个一周的发情期过了再说的，结果今天这么一出，让倪阳州有一种自己可能要食言的预感。
颜琮之可不管怀抱里的人在想些什么。
他的血液都快要焚烧殆尽，楼下小猫的叫声令他厌恶，楼梯长得让人烦躁，他恨不得生出双翅。
倪阳州胆战心惊地被抱到楼上，下一秒屁股就沾到了床，还没等倪阳州说点什么试图拖延时间，下一秒天就黑了。
厚重的窗帘拉好，两个人的手机被“啪”一下扔了出去，门便马上被关得严实，房间里陷入了突如其来的黑暗。
倪阳州茫然地想要从柔软的床垫上爬起来，却被对方压着手腕又倒在了了回去。
呼吸就抚在自己脸的正上方，燥热的，带着湿意的。
倪阳州回忆了一下，确定第一个世界里自己和学霸两个人之间纯洁地只亲过小嘴儿，没有做过什么深入交流，心下不安，心想着倒也不必拥有这么多次对方的第一回。
毕竟没人能第一回就能做得很好。
倪阳州耸了一下肩膀，想把越来越近的那个脑袋挤开一些：
“我们……”
呼吸静了，小野兽般的人动作停下，等着猎物发言。
“我们慢点来吧？”
黑暗中的人歪了一下头，不由自主地庆幸——不是拒绝。
“慢些来，嗯？”
倪阳州语气轻柔，像诱哄，同时抬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了贴对方的，嘴唇也乖乖地蹭了蹭男人发烫的面皮。
“先让我自己脱一下衣服，腰带硌得疼。”
颜琮之被这样温柔的语气很好的安抚到了，对方很乖，很听话，只是衣服让他有些不舒服了而已。
那应该帮他脱一下。
颜琮之松开手，直起上半身，倪阳州觉得身上压迫感极强的身躯终于离开，嘴上终于带了点笑意。
“我自己脱……”
唰啦。
倪阳州发誓今天他穿得衣服质量很好，扣子都很结实，裤子也很板正，可就在这样的黑暗里，自己被一键换装了。
换成了初始服装——一条四角裤。
倪阳州深吸口气，震惊着缓速说道：
“没事，衣服坏了也没事，你做得很好……”
或许我们现在不用那么着急，现在让我自己……
唰啦。
最后一层布料也没了。
倪阳州卡在喉咙里的话没能继续说出来。
颜琮之又一次俯身下来，面庞离得极近，逐渐适应黑暗的倪阳州终于看到了那一点点泛着光瞳仁。
男人贴得很近，却又没有完全贴上，没有下一步动作，好像在等着什么。
颜琮之的呼吸停了一小会儿，终于说话：
“为什么没有说。”
“说什么？”
“没有说我做得好。”
……
“做得好。”
倪阳州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男人脸上的迷恋与疯狂。
颜琮之现在并不清醒。
男人两只手往下摸索，摸到大腿，用力一掰，自己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马上就要开始。
不行。
倪阳州的神经瞬间绷紧，真顺着对方来，自己怕是也得进医院和康康当病友。
一招鲜，吃遍天，别怪我下手太狠了我的大宝贝……
倪阳州嗖一下抬手，“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正抽到对方的脸上，直打得对方微微侧过头去。
倪阳州的手掌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烫发疼，像是肿了一般，他这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他爱对方没错，但他不愿意承受，也不应该承受这样没必要的痛苦。
倪阳州声音大了起来，像是质问像是怒斥：
“给我清醒一点！”
屋子里仿佛都有着回音，倪阳州发疼的右手被自己收到身后，他有点担心对方的脸，肯定会被打肿，而此时此刻又不能自己起来去开灯。
沉默在屋子里弥漫，倪阳州的嗓子都颤抖着，因为用力发声而显得干涩，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界那么漫长，身上的人退开了。
倪阳州一直屏着的呼吸终于能慢慢舒出去，那个黑影不发一言站起了身子，在床前立定，一只手还摸着自己被打了的侧脸。
裤腰垮垮地搭在身上，头垂着，让人看不到脸色。
倪阳州又开始心虚，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但是自己和对方这身材差距，除了脸没有其他好偷袭的地方了，这几天下手几次，他很想过去给对方揉揉，却知道现在不太适合心软。
倪阳州把自己缩进被窝里，依然语气发硬：
“我说过了，接受一切的你。”
床上的人像钻进贝壳里的柔软贝肉。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明明都是你！我说了都可以的啊！”
倪阳州一说，自己也觉得委屈，心道前后顺序不一致罢了，都是你自己，着急什么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床前的人却不这么想。
倪阳州还没来得及再吐出自己的委屈，只听到高大的黑影笑了一声。
像一声气音。
倪阳州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都是我。”
男人放下了捂着侧脸的手。
“你从哪个开始喜欢的我？”
“你喜欢哪个我？”
“哪一个我跟你上 床，你都可以是吗？”
“嗯？”
男人双膝跪到床上，往青年方向压过来，把蹭着想要后退的人拽着脚腕拉回身下。
“那为什么要拒绝现在的我？”
对方压了下来，在青年的耳边低语。
“有的我不值得你爱。”
那些帮不到你的，只会给你添麻烦的，不能帮你完成任务的，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却像个无能的小丑一样的我，不值得你爱。
“你是怕哪个我不再出现，所以便说爱所有的我是吗？”
“因为我们是一体的，所以只好都爱了？”
倪阳州被越压越近的人抵在床头，再也动不了，一句句质问却真的让他开始思考。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对方的？
是从哪一个世界开始？
如果自己当初已然情定于他，又怎么会……
“你要是真的爱我，为什么……”
男人逼问的声音夹杂着痛苦：“为什么要说……忘了我。”
第一个世界里，空旷的小院，紧迫的倒计时，短暂的相拥，自己不知晓是否还会有下次的告别。
倪阳州忽地潸然泪下，终于惊觉，与自己不同的时间线上，对方被自己拥抱过又狠心抛弃。
颜琮之在混乱的相遇里，与自己的爱人重逢过许多许多次。
每次他都很努力，很努力地让对方爱上自己。
但他的爱人总是要离开。
离开前的告别也总不相同。
来找我。
我等你。
忘了我。
……
他得不到一句最后的我爱你。
他决定不管对方告别时再说什么，他都无怨无悔地永远追随而去，一定是有些世界幻境里的他做的不够好，所以才会被抛弃。
只要他努力，再努力一点……
他要追上对方的脚步，当上对方割舍不掉的助力。
毕竟，颜琮之爱倪阳州这件事，是他早就注定了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