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伐叠拱手看向苏定方客气开口,再也没有此前高高在上模样。
李恪脸色淡然,没有接话的举动,目光扫向三位国君身后八位将领。
“疏勒、龟兹、焉耆三位国君,可有胆量上前一叙!”苏定方指向身后不远处的越野车,试探问道。
说完之后完全不抱一丝希望,与李恪对望一眼。
只待李恪一个眼神,立即动手‘绑架’三位国君。
李恪和苏定方都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不费吹灰之力将西域三位国君给引到阵前。
一寸长一寸强,李恪紧握长枪,打算以一己之力牵扯三位国君身后八位持刀将领。
苏定方、马汉、阿吉力、大牛四人合力挟持三位国君。
白苏伐叠、龙突骑支、裴达撒毕眼神交流着。
就在李恪刚要向前冲出时,却见白苏伐叠三人默默点头,而后转身向身后的三位各国主帅下令。
大意为:原地待命,切莫轻举妄动!
如若三位国主遭遇不测,则由他们主帅接任各自的国君之位,带回部众臣服大唐!
至于拔寒干暾沙钵麾下五员大将,只期盼唐军放其归路,弄死三位国君他们也不在乎。
见此,李恪大感意外,内心兴奋无比。
“烦请尊驾带路!”交待完后事,白苏伐叠三人转身向苏定方拱手一礼。
他们不知道苏定方精通突厥语。
“三位国君请!”苏定方伸手做请姿,微不可察看向李恪投去一个‘惊喜’眼神。
五人来到越野车旁,苏定方亲自为李恪拉开后座车门。
待李恪安坐好,苏定方再次相请,“三位请上车!”
白苏伐叠三人看着眼前奇怪‘装人’大匣子,仅仅犹豫了几息,便依次上车坐入后座。
李恪与苏定方坐在靠车窗两侧,三位国君坐在中间。
副驾位没有坐人,其他人全部挤上了车斗。
“王朝开车!”
或许是与苏尘相处太久了,李恪不慎沾染某些恶习,欲在人前显摆。
“遵命!”王朝心领神会,踩下离合挂档给油越野车缓慢起步。
十几息,车速缓缓提升。
直到车速飙升至九十公里。
三位国君无处安放的双手,紧握前排座椅边缘,望着窗外急速倒退的草原。
唯恐下一刻越野车腾空而起,转瞬将他们带到大唐国都长安。
睁眼便看到高高在上的唐皇李世民,如同神灵俯视蝼蚁般望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
白苏伐叠、裴达撒毕、龙突骑支无声轻叹。
内心不再翻涌,更不再多想。
出奇的平静,面色似乎慈祥了不少。
此等神物岂为人间所有?
王朝疾速行驶了大约五十几里地,降下车速掉头缓慢驶回,停在距离五万中路大军前方两里地。
“三位国主,可是心有不甘?”
李恪淡淡扫了一眼旁坐的龙突骑支,语气平缓开口,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之事。
龙突骑支稍稍侧身,向李恪拱手问道:“敢问……将军威名?”
自打见到李恪二十几人,敢于挡在五万大军面前,在场三位国君便对李恪有了新的认识。
再也不会将他看作一名唐兵小卒。
“远征军……副帅,李恪!”李恪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想起那位顶头上司心中顿时来气。
龙突骑支放下双手,缓缓点头。
远征军主帅三位国主都知道,便是大唐镇国侯。
副帅尚且如此胆识过人,身为远征军主帅的苏尘,在他们心里的高度以及神秘又拔高了一层。
“李将军……”
“好叫三位知晓,李军长乃大唐帝国三皇子,燕王殿下!”
龙突骑支话未落地,王朝对着车内后视更近一步揭露李恪的身份。
西域三位国君怔然。
李恪怒瞪王朝一眼,特意掩盖皇子身份,却被多舌的王朝给抖落出来。
身为皇子却被区区三品侯爷压一头,怎不叫人揪心。
王朝见此立即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两耳不闻身后事。
“我等见过三皇子殿下!”白苏伐叠三人纷纷侧身向李恪拱手作揖。
李恪看向车窗外,拱手回了一礼。
本就话不多的人,皇子身份被王朝揭开,李恪不打算再开口了。
眼见李恪转头看向车外,三位国主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苏定方开口了。
“三位国主可知,三个月前薛延陀集七万大军,横穿大漠进犯大唐阴山以北,远征军以三千之数将来犯之敌尽数俘虏。”
“薛延陀死伤数千,此时夷男之子大度设正领着千人使团,入长安向陛下请罪俯首称臣!”
三千对七万战而胜之,白苏伐叠三人乍听之下略感震惊。
仔细一想,更是心惊!
东、西突厥本为同宗突厥汗国,在前隋时期因内部权力争斗分裂为两个突厥汗国。
三位西域国主对东突厥国境略有知晓,阴山南面的朔方如今已成大唐疆域。
阴山以北当属东突厥才是,苏定方刚才却说大唐阴山以北。
远征军三千以少胜多,俘虏薛延陀七万之众,三位国主对此深信不疑。
“好在陛下乃仁德圣君,下令镇国侯放归薛延陀几万兵马,余下万余俘虏劳役些许时日便可释其归返北漠!”
苏定方不经意间观察三人面色,半真半假把苏尘说成是位行事果决,俨然一副狠人形象。
尚不知其用意为何。
紧邻苏定方的裴达撒毕拱手附和道:“唐皇陛下仁德之名,我等早有耳闻,且仰慕已久!”
“汉胡互市由来已久,西域诸国深受汉唐恩泽!”
李恪缓缓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
苏定访瞬间明了,接过此前李恪的问话,“三位国主对此战是否心有不甘?”
白苏伐叠连连摆手,“将军勿要……”
不待白苏伐叠把话说完,苏定方身体稍稍前倾,侧目看向西域三位国君豪气干云,伸手比划道:“既是如此,三位国君大可宽心!”
“无需耿怀于此,胜败乃兵家常事!”
“想必各位国君麾下精兵强将铁骑无数,待三位国君归国重整兵马,来日再与远征军一较高下!”
“镇国侯麾下远征军虽强,但远水解不得近渴!”
“三十万远征军仍在长安,距此四千里之遥!”
“若三位国主集结五十万西域雄兵强将,我部第三师恐怕只能闻风而逃!”
苏定方看似在吹牛说笑,实则不然。
倘若西突厥或者西域三国,重整兵马卷土重来,远征军迫击炮弹药已消耗过半。
神武大将军弹药却很充足,却也镇压不了数十万大军,除非在峡谷设防。
“不,不,不!”
“将军说笑了!”
他们上车之前已经做好引颈受戮的打算,没有一丝反抗报复的心理。
驾驶室沉默几许……
三位国君中间的白苏伐叠,向前探出身子拱手对苏定方说道:“此次我等愚昧有眼无珠,妄起无名之师,触犯天朝神威!”
“敢问将军……欲如何处置我等?”
上车不久后,白苏伐叠感觉到李恪并非要致他们于死地。
苏定方思索几许,看向另侧车窗的李恪,暗地向三人使了一眼色。
“三皇子殿下,我等……”
三人话未说完,李恪掏出之前收到的电文,随手递向坐在他旁边的龙突骑支。
李恪收到这封电报时,一眼看出是苏尘的决定,李世民起草的电文。
苏尘向来不喜杀伐!
若干年后,李恪又改变了对苏尘看法。
苏尘的杀伐,具有很强的针对性!
“西域溃军十万趋峡谷,伏兵若发必骸骨盈野。
令:截其归路,生缚三王以降,若肯稽首称臣,可全其众。
倘顽冥不悟,则纵其入彀!
唯西突厥负隅,当以雷霆殄灭!
王师之道,先仁后诛,当慎之重之!”
白苏伐叠三人传阅苏尘为他们求情的电文,知晓了前方百里峡谷有远征军伏兵。
瞬间明白了后方追兵,为何只追不击。
西域三位国君心口一紧,额头好似有细珠冒出。
宽约两里地的峡谷,对弓箭而言或许距离相对较远不利于伏击,唐军当中的‘天雷神器’他们亲眼所见。
十万大军一旦进入峡谷,只需布置另一杀器堵死峡谷高昌方向出口。
后面的追兵赶至,西域十万大军便如同瓮中之鳖,任由天雷轰杀。
白苏伐叠三人以及拔寒干暾沙钵,可不清楚远征军弹药储备,认为天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若肯稽首称臣,可全其众……”龙突骑支看着重新回到他手中的电文喃喃自语。
“敢问三皇子殿下,如何处置我等?”
李恪目光从窗外收回,缓缓转头看向龙突骑支,“可曾明白电文之意?”
龙突骑支点点头,答曰:“我等愿意归顺天朝,可保十万部众周全,而吾等三人身为国主……”
李恪明白了,龙突骑支或许对汉字不太精通。
将电文中的‘可全其众’理解为不包括三位国君,他们三人是贼首理应惩处受戮。
之前有过先例,朔方的大度毗伽可汗梁师都被宰了。
李恪被问的有些不自信了,从龙突骑支手中拿回电文仔细瞅了瞅。
思索几秒收起电文,随口对龙突骑支说道:“此事还需禀明父皇,你且稍待两刻钟!”
“王朝!”
“卑职遵命!”
李恪懒得去想,既然做不了主发电报问他皇帝老爹就是。
三位西域国君心里一紧,双手紧握前排座椅边缘,准备领略腾云驾雾瞬息万里的仙人出行方式。
此地距离大唐长安,四千里之遥。
如若神器匣子不能腾空而起,李恪绝无可能说出‘稍待两刻钟’。
越野车原路返回,停在严阵以待三千火箭兵后面五十步。
李恪下车前,面色冷峻看向龙突骑支三人,“三位可曾想好了,当真愿意归顺我大唐?”
白苏伐叠、裴达撒毕、龙突骑支相互对视几息,默默点头。
“回三皇子殿下,我等真心归顺!”
“从此疏勒、龟兹、焉耆之地化作大唐州郡,再不敢称国!”
“我等三人亦可入长安为质,只求皇帝陛下恩泽万里,顾念天山山脉数以万计生民!”
三人说的很诚恳,李恪点点头。
疏勒、龟兹、焉耆三国与伊吾不同,帕堤尼格是主动献城归义。
在苏尘掺和下获封郡王授予于刺史职,仍旧执政管理伊吾民众,除了没有军事权与国君基本无异。
王朝下了车,快速跑去将报务员带到李恪车门外。
“军长请吩咐!”
李恪微微点头,思索着念出电文:
“三王畏天威,愿举国内附,请置州县。”
“昔时平朔方,梁贼伏诛,今三王战栗待罪。”
“恪未敢自专,伏乞父皇明示处置良方,俾使远疆永安!”
李恪一边说,报务员奋笔疾书。
白苏伐叠三人听闻李恪之语,心生感激。
任谁也能听出,李恪话语中大有替三人说情嫌。
不过,很快三人便一头雾水。
以书信方式传入长安,一来一回非三月之功不可为之。
白苏伐叠打量一眼越野车内饰,或许此物不擅飞行。
不一会儿译好电码,报务员以标准的蹲姿,膝盖顶着一块一尺见方的木板向长安拍电报。
趁着收发电报的间隙,李恪询问了三位国主各国人口,以及道路情况。
四点多。
丽政殿。
长孙皇后四人在玩麻将,四名宫女踩着缝纫机缝制短裤短袖。
此前送去东宫的缝纫机苏妍搬了回来。
李世民、李承乾、苏尘坐在客厅区域聊着君国大事。
“陛下,这你就不懂了!”
“我跟你说……番鸭和绿头鸭口感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午餐时,李承乾无意中说起御膳房圈养的六只,阿塔那从波斯带回的番鸭,四只母鸭陆续开始产蛋。
更有一只母鸭已经扒窝孵蛋,很快就要育雏首批在大唐出生的番鸭。
番鸭产蛋能力低下,一只鸭一个月最多产八枚鸭蛋。
大唐现有鸭子有点像鸳鸯,苏尘管它叫绿头鸭。
“待番鸭育雏月余,想要尽管带回几只!”
李世民随口搪塞,翻看着西部军区此前发来的几封电报。
“哟~陛下、大舅哥!时间不早了,一会学校该放学了我得回庄园去!”苏尘看了下手表惊乍起身。
李世民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淡淡问道:“不等老三传回消息了?”
“这个啊……”苏尘略显犹豫。
西部军区报务员最后一封电报内容,提到李恪已追上西域中路撤逃大军,越野车载着二十五人前去拦截敌军先头骑兵。
距离现在已经将近一小时。
一刻钟之前苏尘发电报询问,对方回电目前无法得知越野车所在位置。
“陛下你放心!李恪即使绑架不了三位西域国王,保证自身安全肯定没问题!”
“越野车速度快,还防爆,刀箭应该破不开门窗玻璃!”
李世民正要摆手打发苏尘。
苏尘又坐了回去,“行,我再等会,五点半再回去!”
李世民又一次翻看麴文泰相赠十五车粟米的电报,语气明显带有鄙夷,“高昌麴文泰,此人当真……可谓墙头草!”
“哈哈哈,对!麴文泰就那样两面三刀,西突厥稍微逼迫他,他转头就向大唐捅刀子!”
就在此时,客厅屏风隔间的报务员,步伐匆匆来到李世民跟前。
默不作声,恭敬递上刚收到的电报。
“哈哈哈……好!”电文极短,李世民看完放声大笑,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随手将电文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双手接过,并念了出来:“三王畏天威,愿举国内附,请置州县……”
苏尘听懂了,李恪来电询问如何安置三位西域国王。
疏勒、龟兹、焉耆兴兵犯境在先,李世民不会像对待帕堤尼格那样,封他们一个郡王爵位。
李世民左右看了看,“高明,你二人有何见地,说来听听!”
李承乾探出半个身子,瞅了瞅摇着扇子瞪大双眼的苏尘。
“父皇,三弟好似急等父皇圣裁!儿臣以为,不如暂且授予三王刺史职以安其心!”
“待朝廷按例派遣有司彻底接手疏勒、龟兹、焉耆三州政务,再酌情赏爵以示父皇恩泽广布,感召四方诸夷!”
“好,好!”李世民满怀欣慰点点头,看向报务员宫女吩咐,“照太子所言回电!”
“喏~!”宫女欠身应道。
随即,李世民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苏尘,“小子,你以为……”
“我艹,要出大事!”苏尘猛然起身来回踱步,满脸紧张模样不停看着手表。
李世民父子相视一眼,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小子,你……”
苏尘突然扑向李世民,弯腰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陛下!你是知道的,我这人从不失信于人,这次你得为我做主啊!”
李世民身体后仰,缓缓抬起脚对准苏尘腹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