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薇闻言,指着前面的一个卖精致首饰的铺子:“夫君,我们再去那里看看好不好?”
“好,都依你。”凌不凡笑着,牵起她的手,继续沉浸在这金陵最繁华之地的烟火气中,享受着战前难得的温馨与平静。
陆云裳一路打听直奔陆府旧宅而去,如今的陆府也是重新盖了起来,而且还是武瑶在陆云裳离开后亲自嘱咐的,目的也是让陆家人回来有个地方住。
为了让她们习惯还特意按照当年陆府一比一还原的。
这一路上陆云裳面色越发的平静,脚下步伐却异常的快......
当看见陆府两个大字时,陆云裳总算是停下了脚步,府邸依旧,却比往日冷清了许多......
她调整了一番情绪快步走入内院,果然看见春菊、秋兰正坐在廊下做着针线,三人的衣着以及容貌似乎都经过精心的打扮了一番,可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苏竹茹则在一旁安静的坐着,目光却时常飘向院门方向......
“春菊!秋兰!妹妹......”陆云裳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和疑惑。
三人闻声抬头,见到是陆云裳,立刻唰的一下就起身行礼:“小姐\/姐姐,您回来了!”
“我且问你们,”陆云裳走到她们面前,黛眉微蹙,“夫君今日回金陵,为何不去迎接?
竹茹,你也是.....为何不去?
她们两个丫鬟不懂事也就罢了,妹妹你还不懂事吗?
你们可知夫君归来,心中定然是念着大家的?
你是她娘子,哪有不去的理?
还是说你担心夫君说你什么?”
春菊和秋兰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手指绞着帕子,目光不约而同地瞥向后院正房的方向。
苏竹茹清冷娴静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无奈:“姐姐,我们……我们......”
苏竹茹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她怎么可能不想去,她做梦都想见自家夫君,可......
“只是什么?”陆云裳追问,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秋兰性子稍急,忍不住低声道:“小姐,是……是老夫人她……她不让我们去。”
说到这,秋兰都快急哭了,这么久没见,她们命都快想没了,结果夫人一句话就让她们别去......
春菊也小声补充:“老夫人说,没有她的准许,我们谁也不准擅自去见姑爷.....我们......”
陆云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娘亲?她为何要阻拦?
我爹不知道这叫什么吗????”
“消息是夫人接到的,老爷都不知道这件事......”春菊有些尴尬道。
苏竹茹叹了口气,柔声道:“姐姐还是亲自去问问陆伯母吧......”
陆云裳心中火起,但强压着怒气,对三人道:“你们若是想见就现在去见夫君,都这这么久没见了,莫要再听我娘亲的。
我这便去寻她问个清楚。
你们这般会寒了夫君的心的!”说罢,她转身朝正房走去。
春菊、秋兰和苏竹茹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喜!!!
“走吧苏姐姐,我们赶紧去找夫君!!!”春菊急忙擦去眼泪道。
苏竹茹摇头:“还是等姐姐把事情处理完吧......”
其他两人闻言也只能压下内心的悸动。
房门虚掩着,陆云裳敲了敲门......
“敲啥瞧啊,我说春菊秋兰,老娘都说了!
今天谁都不许去,敢去今后别别认我这个夫人,这陆府的门呐,也就别进了!
也不看看你们是谁家养大的孩子,是我陆府!”陆芸凝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娘.....是我。”陆云裳淡淡喊了一声。
陆芸凝见自己女儿回来了,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放下茶盏起身相迎:“原来是裳儿回来了!
快让娘看看,这一路奔波可辛苦了?
怎的也不提前派人说一声,娘好让人准备你爱吃的……”
她亲热地拉着陆云裳的手,上下打量着,语气关切,而眼神则是若有若无的朝门外看去......
仿佛对阻拦春菊她们去迎接凌不凡的事情毫不知情,也全然不提。
陆云裳心中本就压着火,见母亲这般避重就轻、故作无事的样子,那股火气更是噌地往上冒。
她轻轻抽回手,直接打断了母亲的嘘寒问暖:“娘,不必忙了。
我且问你,为何不准春菊、秋兰,还有竹茹妹妹去迎接夫君?
您可知这样会让他多心,寒了姐妹们的心?”
陆芸凝放下茶盏:“云裳,你如今是皇后了,脾气见长,进来也不知好好说话了?”
陆云裳行了一礼:“女儿不敢.....
只是心中疑惑,还请母亲明示。”
陆芸凝轻哼一声,道:“有何疑惑?
我觉得并无不妥。
凌不凡,他如今虽是东陵国君,风光无限。
但你莫要忘了,他当初不过是我陆家区区一介赘婿!
若非我陆家给他立足之地,若非你倾心于他,他焉能有今日造化?”
“娘!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是君,我们是臣,更是家人,岂能再以旧事论尊卑?”陆云裳辩驳道。
陆芸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哎哟,我当是什么事呢,就为这个?
娘这也是为了她们好,更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幼长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乃是一国之君,这突然回金陵,定然是前呼后拥,事务繁忙。
她们几个女子,贸然前去,万一冲撞了仪仗,或是惹得幼长分心,岂不是不美?
娘想着,等安顿好了,幼长自然会召见她们,何必急在这一时,显得我们陆家不懂规矩似的。”
她说着,又想去拉陆云裳的手,语气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精明:“再说了,裳儿,你现在是一国之后,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人。
她们……终究是妾室或是丫鬟,这上下尊卑还是要有的。
娘这是在帮你立规矩,免得她们日后忘了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再给你添堵......”
陆云裳听着母亲这番冠冕堂皇又隐含挑拨的话,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凉,她后退一步,目光失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立规矩?
娘,您真是为了我好吗?
还是在为您自己那点心思算计?”
她语气不由得加重几分:“夫君是什么性子,我比您清楚!
他重情重义,最念旧情。
春菊、秋兰自小跟着我,与他亦是情分匪浅!
竹茹妹妹更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为他守着这金陵的产业,劳苦功高!
她们不去迎接,夫君心中会如何想?
只会觉得我们陆家怠慢了他放在心上的人!只会觉得寒心!”
陆云裳越说越气,声音也冷了下来:“您口口声声说为了陆家,可知您这样做,才是真正将陆家置于不义之地!
夫君待我陆家恩重如山,陆家能重获荣光,皆赖夫君!
您不思回报,反而在后宅玩弄这些小心思,干涉他的家事,离间我们夫妻、姐妹之情!
您这究竟是想帮我,还是想毁了我,毁了陆家?!”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句句戳在要害上。
陆芸凝被女儿当面驳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尤其是那句“玩弄小心思”,让她有些挂不住脸,不由得也带上了几分恼意:“你!你这孩子,怎么跟娘说话呢?
娘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陆云裳彻底失望,“若真为了我,就请娘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更不要插手夫君后院之事!
夫君的家事,自有夫君和我来定夺,无需旁人置喙!
包括您!
今日之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若娘日后再如此行事,就莫怪女儿不孝,只能请爹爹做主,或者……我亲自去求夫君,给您另寻一个清净的院子颐养天年,免得您再为这些‘琐事’劳心费力!”
“怎么!你这做女儿的还想将我囚禁起来是吧???
我这女儿是白养了!!!”陆芸凝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怨气,“他回来了,不先来拜见我这位岳母大人,倒先去陪那个新来的陈国丫头逛什么吉顺楼?
在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还有没有记着我陆家昔日的情分?”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当年我能让竹茹她们留在金陵,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难道还要我陆家上上下下,眼巴巴地跑去知府衙门排队等着他召见不成?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该是他来拜见我!
这才显得他念旧情、知礼数!
否则,便是得意忘形,不把我陆家放在眼里!”
“娘!你居然还监视夫君???
您这分明是强词夺理!”陆云裳终于忍不住,语气带上了火气,“夫君如今是一国之君,事务繁忙,刚回金陵,自有他的安排和考量!
他能记得家中姐妹,已是重情!
您这样摆架子,故意刁难,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说我们陆家恃功自傲,不识大体?
您让夫君的面子往哪放?”
陆芸凝被女儿顶撞,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好啊,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如今一心只向着你的国君夫君,全然不把为娘的话放在心上了!
我这不是刁难,我这是在教他懂得感恩,是在维护我陆家的体面!”
“您这不是维护体面,这是在折损体面!”陆云裳气得胸口起伏,“夫君的为人您不清楚吗?
他何时亏待过陆家?何时亏待过您?
您这样做,只会生生把情分作没了!”
“你……!”陆芸凝指着女儿,一时气结。
母女二人对视着,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
她看着母亲愠怒的脸,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无奈,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益,只得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女儿言尽于此,还请母亲三思!
若因此事与夫君生了嫌隙,后悔的必是陆家!”
说完,她不再看陆芸凝的反应,转身拂袖而去。
回到院中,春菊、秋兰和苏竹茹都紧张地看着她。
陆云裳看着她们期盼又忐忑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抱歉,这件事让妹妹为难了,此事……
我稍后再找机会与夫君分说。”
苏竹茹急忙过去拉着陆云裳的手安慰道:“姐姐消消气,陆伯母就是一时糊涂罢了.....
到时候想通了自然就没事的,我们也没有怪她的意思.....”
“是啊小姐您别生气,夫人就是有些执拗,想通了就没事了。”春菊和秋兰皆是点头。
陆云裳望向知府衙门的方向,心中忧虑更甚。
夫君此刻正与采薇妹妹欢聚,若知晓此事,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我去见见父亲......他人呢?”陆云裳询问道。
“回小姐,这会老爷在书房呢,现在吉顺楼又被我们接手回来了,老爷放不下这些产业。”春菊急忙道。
对于陆虹招而言这是他祖辈的产业,他不可能就这样弃之不顾,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得把这些东西全部整理一下,以后也好交给自己的弟弟陆伯打理。
陆云裳闻言,立刻转身朝书房快步走去。
陆云裳心事重重地来到书房,只见父亲陆虹招正埋首于书案,眉头紧锁地翻阅着账本......
她轻咳一声,陆虹招才抬起头,见是女儿,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裳儿,你回来了?
怎么不提前告知,为父好派人去接你!”陆虹招起身,快步迎向女儿,脸上满是关切。
陆云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父亲,我有些事想与您商量。”
陆虹招见女儿神色凝重,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裳儿,发生何事了?可是幼长那边……”
陆云裳将母亲阻拦春菊、秋兰和苏竹茹去迎接凌不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陆虹招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已是铁青一片。
砰!
“这个妇人!真是糊涂至极!”陆虹招怒拍书案“她这是要把陆家往火坑里推啊!”
陆云裳见父亲动了真怒,心中更是忧虑:“父亲,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娘亲那边……”
陆虹招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此事我自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倒是你,幼长那边……”
陆云裳苦笑:“我正想去与夫君解释,只是他此刻正与采薇妹妹欢聚,我担心……”
“裳儿,”陆虹招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愧疚和疼惜,“是为父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你放心,为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云裳心中一暖,眼眶微红:“女儿明白,父亲不必自责,只是娘亲.....她老是这般......”
显然这件事把陆云裳气得不轻,可这是自己的娘亲,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竟敢如此糊涂!!”陆虹招越想越气,一拍桌子算盘珠子震得噼啪作响,“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真是妇人之见,坏我大事!
她这是要把我陆家往绝路上推!
你娘现在在哪?!”
“应、应在正房……”陆云裳从未见父亲发如此大的火,一时也有些无措。
陆虹招大步流星地冲出书房,直奔正房。
陆云裳担心出事,急忙跟上。
“砰”地一声,陆虹招一把推开正房的房门。
“陆芸凝!”
陆芸凝正坐在榻边生闷气,见丈夫怒气冲冲地进来,刚想开口抱怨女儿的不是,却见陆虹招目眦欲裂,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喝道:“陆芸凝!
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陆芸凝被吼得一懵,随即也来了脾气:“好你个陆怀矩!你冲我吼什么!
我干什么了?
我不就是让她们几个在家吗!
等幼长来拜见吗?我难道不是为了陆家……”
“放屁!”陆虹招气得口不择言,猛地抬手,“啪”地一声脆响,竟直接给了陆芸凝一记耳光!
陆芸凝被打得踉跄一步,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瞬间懵了。
成婚这么多年,陆虹招从未对她动过手!
“为了陆家?你是要毁了陆家!!”陆虹招胸膛剧烈起伏,怒骂道:“幼长如今是什么身份?
那是东陵的国君!是君!我们是臣!
你竟敢摆岳母的架子,阻拦他的妃妾前去迎驾?
还妄想让他先来拜见你?
谁给你的胆子!你这简直是恃宠而骄,不知死活!”
“我……我是他岳母!难道不该……”陆芸凝被打得又羞又气,还在强辩。
“岳母?在天子面前,只有君臣!
昔日那点情分,是幼长念旧,是陛下隆恩!
不是你用来拿乔、摆谱的资本!
你如此行事,落在旁人眼里,就是陆家恃功自傲,就是对君上不敬!
你让陛下如何想?
让朝臣如何看陆家?你这是要把陆家架在火上烤!
我陆家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你是要亲手把它作没吗?!
你居然还妄图将此事隐瞒与我!!!到时候幼长如何看我!!!
凌不凡身边的妃子们又如何看我们家女儿!!!!”陆虹招痛心疾首,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
吓得陆芸凝急忙抬手躲闪......
就在这时,陆伯恰好急匆匆赶来书房报备,说是在吉顺楼见到了陛下,结果没找到陆虹招,寻到正院就听见里面激烈的争吵声和巴掌声。
他赶紧冲进来,正看见兄嫂对峙、嫂子脸颊红肿的一幕,顿时一惊。
“大哥!大嫂!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陆伯急忙上前劝架。
春菊、秋兰和苏竹茹也闻声赶了过来,见到屋内情形,都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上前。
春菊、秋兰一左一右扶住摇摇欲坠、泪流满面的陆芸凝,连声劝道:“夫人息怒,老爷息怒啊!”
“陆老二!!你大哥他不是东西!!!他打我!!你陆家人欺负我!!!我不活了!不活了!!!”陆芸凝当场大哭撒泼起来!!!
苏竹茹也挡在中间,急声道:“陆伯伯,万万不可动手!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莫要气坏了身子!”
陆伯也拉着陆虹招:“大哥!消消气!大嫂也是一时想岔了,慢慢说,慢慢说!
这不能打人啊!”
陆虹招被众人拉着,依旧气得呼哧带喘,指着陆芸凝对陆伯道:“你问她!问她干了什么好事!
她竟敢不准竹茹和春菊秋兰去迎接幼长!
还说什么该幼长来拜见她!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等无知蠢妇,我陆家迟早要败在她手里!”
陆伯一听,也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一变,看向陆芸凝的目光也带上了不赞同:“大嫂,这……这确实是你欠考虑了!
幼长如今非同往日,这君臣之礼岂可废?
更何况陛下待我陆家恩重如山,正是我陆家一飞冲天的好时机!
我们更应谨守本分,怎能如此行事寒了陛下的心......”
陆芸凝见小叔子也如此说,又见丈夫气得脸色发白,女儿在一旁眼神失望,再加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闯了大祸,那点不甘和委屈顿时化为了恐慌和后怕,捂着脸泣声道:“我……我也是想着云裳……
想着陆家的体面……”
“体面?这才是最大的不体面!”陆虹招痛心道,“立刻!立刻让竹茹她们去知府衙门向陛下请罪!
你也给我好好反省!”
苏竹茹闻言,连忙道:“陆伯伯,不必如此。
夫君宽厚,未必会计较。
我们此刻再去,反而显得刻意。不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管家急促的声音:“老爷!夫人!小姐!姑爷!!不!!!陛下来了!!!”
屋内瞬间一静。
陆芸凝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春菊秋兰扶住。
陆虹招也是心头一紧,与陆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这下事情搞大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去迎接,反倒是凌不凡自己来了,这可真是.......
陆云裳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都别慌.......夫君前来应是思念所致,未必知晓家中之事。
竹茹妹妹,春菊,秋兰,你们速去梳洗打扮......
记住,神色自然些,莫要露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