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靠在冰凉的壁画上,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仙境的繁华和欢笑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热闹是她们的,她什么都没有。穿越至今,唯一真实的就是夜刹——那个外人眼中冷酷的金甲守卫,却是她暗无天日里唯一的光。
她知道分别的时刻快到了。指尖抚过夜刹沉睡的侧脸,将他眉眼刻进心里。窗外传来姐妹们的嬉笑,她轻轻为他掖好被角,最后一次吻了他紧蹙的眉间。
突然房门被撞开!金甲映着冷光,真正的巡查使出现。\"私藏凡人,该当何罪!\"巨槌砸向床榻的瞬间,夜刹猛地惊醒将她护在身后。兵刃相接的火花溅落在他脸上,他咬牙低吼:\"走!\"
现实世界,孟龙潭急寻老僧。就在老僧抬手指向壁画的刹那——整面墙突然裂开!夜刹浑身是血冲破幻境,在众人惊骇目光中紧紧抱住白薇薇:\"这一次,换我来你的世界。\"
他背后是被强行撕开的壁画裂缝,万千流光正在消散。老僧看着相拥的两人,拂尘轻扫:\"幻由人生,情却由心。\"
雨幕中,夜刹为她撑起油纸伞。伞沿垂落的雨珠里,隐约映出壁画中那位拈花少女的发髻,正一点一点变回最初的垂髫模样。
白薇薇的心跳几乎要在那一刻停止。冰冷的金甲反射着幽光,真正的巡查使如同铁塔般堵在门口,手中那柄巨大的槌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衣衫不整的她和挡在她身前的夜刹,毫无情感地宣判:“私藏凡尘污秽,触犯天条!夜刹,你竟敢叛守自盗,罪加一等!”
巨槌带着风雷之势,毫不留情地砸向他们所在的床榻!
“走!”夜刹猛地将她往后一推,自己则反手抽出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的佩刀——那刀身竟也是幽黑的,迎向那势大力沉的巨槌!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几乎刺破耳膜,火花四溅。夜刹被震得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他修为本就不及正统的巡察使,又是仓促迎战,一击之下便落了下风。
“冥顽不灵!”巡查使怒喝,攻势更猛,巨槌挥舞间,房间内的精美摆设纷纷炸裂,仙灵之气变得狂暴而充满杀机。
白薇薇被那气浪推得撞在墙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看着夜刹艰难地抵挡,每一次格挡都显得那么勉强,黑色的衣袍上迅速晕开更深色的血迹。他不是主角,他只是这个故事里一个注定要被主角(或正道)打倒的反派小boSS啊!怎么会这样?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然而,就在那巡查使再次高举巨槌,准备给予夜刹致命一击时,异变陡生!
一直被动挨打的夜刹,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极其诡异的红光。他周身那微弱劣势的魔气骤然暴涨,并非变得浩然正气,而是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幽暗,带着一种古老而纯粹的……邪戾!
他手中的黑色长刀发出一阵愉悦的嗡鸣,刀身上的纹路亮起,仿佛活了过来。
“嗯?”巡察使攻势一滞,显然没料到这种变化,“你竟暗中修炼了禁术?!”
夜刹缓缓抬起头,脸上不再是平时的隐忍和伪装,而是一种近乎狂傲的邪气笑容,与他往日在她面前的温柔笨拙判若两人:“禁术?不,这只是……拿回一点点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他手腕一抖,黑刀划出一道诡谲的弧线,竟轻易地荡开了沉重的巨槌!速度、力量,与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可能?!”巡察使惊骇后退。
夜刹步步紧逼,刀法变得凌厉诡异,招招致命,完全不是仙家路数,反而带着一种蛮荒的、摧枯拉朽的毁灭气息。他甚至不再防守,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打法!
嗤啦!
巡查使的金甲竟被黑刀撕裂开一道口子,暗金色的血液渗出。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巡察使的声音里带上了惊惧。
夜刹却不答,反手一刀,直刺对方心窍!动作快如鬼魅。
白薇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惊天反转,心脏狂跳。她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小说套路——难道夜刹根本不是普通的壁画守卫,他体内封印着更强大的力量?或者他有什么隐藏的惊天身份?
就在她以为夜刹要反杀成功时,那巡察使猛地捏碎了胸前一枚玉佩!
嗡!
一道强烈的金光爆发,带着正统的天庭律令之力,瞬间将夜刹周身暴涨的邪戾魔气压了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地反噬回去!
“噗——”夜刹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周身气息瞬间萎靡,那短暂的爆发仿佛透支了他全部的生命力,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单膝跪地,用刀勉强支撑着身体。
“哼,邪魔歪道,终究敌不过天命正法!”巡查使虽然受伤,却站稳了脚跟,举起巨槌,再次走向显然已无反抗之力的夜刹,眼中杀机毕露,“这就送你形神俱灭!”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夜刹艰难地回头,看向吓傻了的白薇薇,那双刚刚还充满邪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眷恋和一丝绝望的温柔,他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快……走……”
不!
白薇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不要他死!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什么穿越女配的自觉!什么剧情不可逆!去他的!
她猛地扑了过去,不是逃向门口,而是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夜刹身前,用自己渺小的身体死死护住他,朝着那落下的巨槌,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尖叫道:
“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巨槌带着毁灭性的风声落下,白薇薇紧闭双眼,将夜刹死死护在身下,能感受到他身躯的剧颤和试图推开她的微弱力道。她心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死一起死!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琉璃碎裂的“咔嚓”声响起。
时间仿佛凝滞了。
白薇薇颤抖着睁开眼,惊愕地发现那巨大的槌头就悬停在她头顶不足一寸的地方,被一层薄薄的、柔和却坚韧无比的白金色光晕挡住了。光晕的来源,竟是她的心口——是那枚她穿越而来时就戴着、一直以为是普通饰品的水滴状玉坠!
此刻,玉坠正散发着温润却不容置疑的光芒,上面浮现出细密繁复的古老符文,与她之前在壁画世界见过的任何一种符文都不同,充满了生命与守护的意味。
“这是……‘源初守护’?怎么可能在你一个凡人身上?!”巡察使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那光芒灼伤了他的眼睛。
趁此间隙!
“薇薇!”一声焦急的呼唤从大殿方向传来!是孟龙潭!还有那位一直沉默的老僧!
只见老僧将手中的念珠猛地抛向空中,念珠散开,化作一道道金光,并非攻击巡查使,而是如同温柔的锁链,瞬间缠绕住那巨大的槌头和金甲巡查使本人,将其定在原地,虽不能长久困住,却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瞬!
“就是现在!”老僧喝道,目光却看向白薇薇和她身下的夜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悲悯。
白薇薇福至心灵,猛地低头看向夜刹。他也正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震惊,以及一丝被光芒照亮后、从他眼底深处悄然燃起的微弱希冀。她不知道这玉坠是什么,但她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她一把扯下玉坠,毫不犹豫地按在了夜刹不断淌血的伤口上!
“以我之念,护你此生!”她不知道咒语,只知道凭着满腔汹涌的情感嘶喊出声,“夜刹,我不准你死!你要活着,陪我活下去!”
玉坠触碰到他的血液,光芒骤然大盛,瞬间将两人彻底包裹!温暖、磅礴、充满生机的力量疯狂涌入夜刹体内,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被正统天律反噬的萎靡气息节节攀升,甚至比之前短暂爆发时更加凝实、更加深邃,却奇异地不再带有邪戾之气,反而有种混沌初开般的纯粹与强大!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光芒透过夜刹,竟也反馈到了白薇薇身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灵魂与这个世界的隔阂在那温暖的力量中冰雪消融,仿佛得到了天地的认可。
咔嚓……砰!
困住巡查使的金光锁链崩碎!但他看着眼前气息相连、浑然一体的两人,尤其是夜刹身上那融合了守护之光与新生的力量,竟再次迟疑了,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老僧适时上前,拂尘一摆,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上使,天条亦不外乎人情。缘起缘灭,幻由心生。此间孽障已由‘源初守护’涤清,新生之契已成,强逆天和,恐遭反噬。不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巡查使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深深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尤其是白薇薇心口那已然黯淡却余温尚存的玉坠,冷哼一声:“哼!此事……我会上报天听!你们好自为之!”说罢,竟收起巨槌,化作一道金光,颇为憋屈地遁走了。
危险解除。
大殿内一片寂静。
夜刹缓缓站起身,伤势尽复,甚至力量更胜往昔。他紧紧握着白薇薇的手,那双总是藏着阴郁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倒映着的只有她一人。
孟龙潭张大了嘴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向老僧,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懵逼。
老僧却微微一笑,走到壁画前。只见墙上那幅拈花天女图,竟缓缓发生了变化——那天女的发髻从妇人的螺髻,一点点褪回,变回了最初少女的垂髫模样,而她唇边的笑容,似乎也更加真切灵动了几分。
“幻由人生,情能破障。”老僧意味深长地看着白薇薇和夜刹,“二位施主,尘缘已了,幻境非久留之地,该回去了。”
白薇薇心中一紧,看向夜刹。她能回去吗?他呢?
夜刹却仿佛看穿了她的担忧,用力回握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体内新生的力量与她那“源初守护”的残余气息紧密相连,仿佛打破了某种世界的壁垒。
老僧含笑点头,拂尘轻轻一挥。
柔和的光芒再次笼罩二人。这一次,没有撕裂般的痛苦,只有温暖和平静。
白薇薇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飞起,穿过那片绚烂迷离的壁画世界,意识回归身体。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兰若寺的大殿里,窗外雨已停歇,天光微亮。
而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真实存在的,是一身玄衣、眉目依旧深邃却不再阴郁的夜刹。他真的跟她一起出来了!
孟龙潭在一旁使劲揉着眼睛,喃喃自语:“见鬼了……画里的人真的走出来了……”
老僧呵呵一笑,不再多言,转身走入后堂,深藏功与名。
白薇薇抬头,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他不再是壁画里虚幻的反派,而是真实、温暖、为她冲破樊笼的爱人。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巨大的幸福感冲击着她,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夜刹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动作依旧有些笨拙,眼神却温柔得能溺死人:“别哭,薇薇。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从今往后,换我来守护你,在这真实的世间。”
雨后的阳光穿过破旧的窗棂,照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也照亮了壁画上那恢复垂髫、笑靥如花的少女。
幻境一场,终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