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在早晨七点响起时，池沉甯正在厨房煮咖啡。
她皱了皱眉，透过猫眼看到一位穿着制服的快递员手捧一个精致的木盒站在门外。
“池沉甯女士？特快专递，需要本人签收。”
池沉甯接过沉甸甸的木盒，快递单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行打印的字句：“知识是最珍贵的礼物。”
咖啡机发出完成的提示音。
池沉甯将木盒放在餐桌上，用小刀小心拆开。
掀开盒盖的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里面是一本皮质封面的古旧书籍，烫金标题已经有些褪色：《歇斯底里症研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1895》。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轻轻翻开扉页。
这是弗洛伊德与布洛伊尔合着的早期版本，心理学史上的珍贵文献，存世稀少。
她去年在维也纳参加学术会议时曾试图在古董书店寻找，却被告知最近一本在拍卖会上以天价成交。
一张卡片从书页间滑落：【听闻你曾寻找此书。希望它能在你的收藏中找到一席之地。——L】
池沉甯的咖啡渐渐变凉。
这份礼物太过精准，太过私人，远超一般社交礼仪的范畴。
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发了一条短信：【书收到了。太贵重，我不能接受。】
回复几乎立刻到来：【它已经在你的书架上了，不是吗？与其让它回到阴暗的仓库，不如由真正理解其价值的人珍藏。】
池沉甯望向那本古籍，专业好奇心与道德警惕在她脑中交战。
最终，她轻轻将书放入书架，但决定暂时不回复容允岺。
她需要设定界限，即使那些界限正被对方一点点蚕食。
接下来的两周，类似的“礼物”不断出现。
周一是一套1920年代出版的《分析心理学》全集；周三是一盒来自埃塞俄比亚的稀有咖啡豆；周五则是一张手抄的18世纪心理治疗笔记影印件，边缘有荣格的亲笔批注。
每一次都附有简短的卡片，落款永远是那个简单的“L”。
每一次池沉甯都会礼貌性地表示感谢，但强调不必再送。
而每一次容允岺都会用巧妙的言辞让她无法拒绝，或者说，让拒绝显得矫情而不近人情。
更令池沉甯不安的是，容允岺似乎对她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他知道她每天早上七点起床，知道她偏爱深度烘焙的咖啡，知道她习惯在容五晚上泡澡时阅读专业期刊。
这些细节被巧妙地融入他的“礼物”和短信中，既不过分露骨，又明确传递出一个信息：他在观察她，而且观察得很仔细。
*
下周二晚上的咨询如期进行。
容允岺准时出现在诊所，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这次他表现得像个模范患者，讨论失眠问题，描述噩梦内容，甚至主动提出尝试认知行为疗法中的睡眠限制技巧。
池沉甯几乎要放松警惕了，直到咨询结束前最后五分钟。
“对了，”容允岺起身时像是突然想起，“明天晚上华商会的年度酒会，你会出席吗？”
池沉甯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了一下：“我不在受邀之列。”
“我忘了，你还不习惯以容家成员的身份参加这类活动。”容允岺的语气轻松，但眼神锐利，“不过作为心理学界的知名人士，你完全有资格以专家身份出席。酒会今年主题是‘企业家的心理健康’。”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烫金请柬，放在茶几上：“当然，完全由你决定。只是考虑到你最近在研究商业精英的决策心理，或许能收集到一些有趣案例。”
池沉甯没有碰那张请柬：“你调查过我的研究课题？”
“你的最新论文摘要发表在《临床心理学杂志》官网上。”容允岺微笑，“公共信息，池医生。”
门关上后，池沉甯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张烫金请柬上，她拿起那张请柬。
她伸手翻开请柬，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一股极淡的雪松气息萦绕上来，这纸显然在他口袋里放了很久。
内页用钢笔手写着她的名字，笔锋凌厉得几乎要划破纸面，却在最后一笔微妙地放轻，如同一个未完成的试探。
华商会酒会是商界顶级社交活动，确实能接触到大量她研究需要的高管样本。
但以容允岺“继子“的身份出席？这无疑是在公开场合确认他们特殊的关系。
在华商会年度晚宴几个烫金字下，还有一行小字标注着着装要求：black tie optional。
池沉甯的嘴角不自觉抿紧，她太了解这个圈子的潜台词，所谓“可选”，实则是必须。
就像容允岺此刻的邀请，表面客气，内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打开电脑，搜索容允岺提到的论文。
确实，摘要上周刚上线，但全文尚未发表。
要找到这条信息，必须定期关注学术期刊网站，或者…专门设置关于她的关键词提醒。
最新邮件提醒跳了出来，是《临床心理学杂志》编辑部发来的校对稿，正是容允岺提到的那篇论文。
她点开附件，发现文档最后的访问记录里，有个Ip地址在凌晨三点十二分反复查看了七次。
窗外的雨声渐密，池沉甯将请柬轻轻合上。
烫金的边缘在她虎口处压出一道浅痕，像极了那个男人每次看似不经意，实则步步为营的靠近。
*
周六晚上七点四十分，池沉甯站在君悦酒店宴会厅入口，深吸一口气。
她最终选择了深蓝色丝绒晚礼服，将她瓷白的肌肤衬得愈发清冷。
礼服剪裁极尽简约，仅在后腰处收出一道优雅的褶裥，随着她的步伐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珍珠耳钉在鬓边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她颈间那条几乎看不见的铂金细链相映成趣，她将黑发挽成一个低髻，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后，在宴会厅的暖光里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脸上的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只在眼尾处用深灰色眼影微微拉长，让那双本就上挑的桃花眼更添几分疏离的韵味，唇色是接近自然的玫瑰豆沙。
高跟鞋让她本就修长的身形更显挺拔，行走时肩背挺直的姿态透露出专业训练过的体态。
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握着手包的指尖微微发白，透露出这场社交活动带给她的紧绷感。
请柬上说酒会七点半开始，池沉甯故意迟到十分钟，希望避开入场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