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项拓将军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晋军抵抗之烈,确出乎意料,强攻损失太大,不如改变策略。
本将提议,将我军分成三部,昼夜不停,轮番攻打晋阳四门!不给守军丝毫喘息之机!我等有兵力绝对优势,便是耗,也要把他们活活累死!便是铁打的筋骨,也总有疲惫松懈之时!”
白铭和景璜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新沉思片刻,也觉得这是目前最能发挥己方优势的策略,于是沉声道:“好!就依项将军之言!即刻调整部署,分三军,昼夜轮攻,疲敌扰敌,寻机破城!”
命令下达,十万楚军迅速分为三部,如同三股不断旋转的磨盘,开始对晋阳城发动无休无止的攻势。
白日战鼓喧天,杀声震地;夜晚火把如龙,攻势不减。
楚军并不总是全力猛攻,有时是佯攻牵制,有时是真正的扑城,让守军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不得安宁。
起初,城中的晋军凭借着一股血气之勇和严密的组织,尚能勉强支撑,击退楚军一波波的进攻。
但连续数日之后,守军的疲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累积,伤亡在增加,士兵们的反应开始变得迟钝,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难以掩饰的倦怠。
晋军主将并非庸才,他看出了楚军的意图,也想分兵休息,轮番守城。
但城中兵力仅剩两万余,面对城外近十万大军的持续压力,若分兵过少,任何一面都可能被楚军抓住机会全力突破;
若分兵相当,则每面城墙的防御力量都将被大幅削弱,同样危险。
无奈之下,他只能冒险将守军分为两部,勉强轮换休息,但这依然是杯水车薪,守军依旧处于极度疲劳的状态,崩溃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李新等人认为稳操胜券,准备继续用这种消耗战术拖垮晋军之时,数匹快马带着最新的战报和太子熊恒的军令冲入了大营。
“报!李将军!太子殿下急令!” “中牟已破!赵无恤兵败自刎!邯郸已为我军攻克!”
“太子殿下有令:催促进军,限期攻克晋阳,不得有误!”
一连串的消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新等将领的心头。
他们既感到无比的振奋是己方主力竟已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连国都邯郸都拿下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压力和羞愧,主将太子殿下那边已然底定大局,甚至已经抽出手来派遣芈复的虎豹骑前来助战和督促,而他们十万大军,却被区区三万晋军挡在晋阳城下二十余日,寸功未进!这让他们有何颜面自称精锐?
几位将领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压力如山般袭来。
“诸位,”李新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道:“太子殿下已在看着我们了!陛下更是在襄郢等着我们的捷报!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不惜代价,尽快破城!”
白铭、景璜、项拓重重颔首,眼中都闪过决绝之色,之前的稳妥策略在太子的催促进面前已不再适用,他们必须拿出雷霆手段。
“集中所有剩余火药!”李新斩钉截铁地下令,“项拓将军,你负责督工,挑选精锐工兵,在城外多个方向,同时秘密挖掘地道,直通城墙根基!不惜一切代价,日夜不停!景璜将军,你部负责加强攻势,佯动惑敌,掩护地道作业!白铭将军,组织陷阵营,一旦爆破成功,立刻率精锐第一个冲进去!”
“末将领命!”诸将轰然应诺。
新的战术立刻执行。
楚军的攻势变得更加猛烈和多变,吸引了守军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而在战场的地下,无数楚军工兵冒着塌方和晋军反地道作战的风险(晋军也挖掘竖井监听并试图破坏),拼死向前挖掘。
晋军虽然有所察觉并进行了干扰破坏,成功阻止了几条地道,但楚军同时开挖的地道多达十余处,终究无法全部顾及。
最终,一条位于晋阳城东南角、依山处的地道成功避开了晋军的拦截,挖掘到了城墙最深处的根基之下。
所有的火药都被集中起来,运入了这条地道,堆积在城墙基座下。
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个黎明前的至暗时刻,李新等人亲自来到爆破点外。
“点火!”李新沉声下令。
引线被点燃,冒着火花,迅速消失在幽深的地道之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片刻的死寂之后——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要撕裂整个大地的恐怖巨响猛然爆发!甚至远在数十里外都能感到明显的震动!
晋阳城东南角那段依山而建的、最为坚固的城墙,如同被天神的巨斧劈中,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猛地向上拱起,然后轰然坍塌!无数吨的砖石泥土混合着守军的残肢断臂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缺口,烟尘弥漫,仿佛末日降临!
“杀!”李新拔剑怒吼!
还不等浓烟灰尘散尽,楚将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攻城了。
等待多时的楚军锐士营,在白铭的亲自率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朝着那烟尘弥漫的巨大缺口汹涌而去!
城中的晋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爆破的毁灭性打击彻底惊呆了。
他们试图组织兵力封堵缺口,但缺口太大,楚军的攻势太猛太快!无数的楚军士兵从缺口处涌入,与惊慌失措的守军展开惨烈的巷战。
芈复率领的虎豹骑也恰在此时赶到战场,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另一个方向发起了猛攻。
守军虽然依旧顽强,但在绝对的兵力优势、内外夹击以及主帅阵亡(晋阳主将在爆破中阵亡)的混乱下,抵抗逐渐变得零星而无力。
经过半日的血腥拼杀,城中两万晋军几乎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楚军最终完全控制了这座染血的坚城。
晋阳,这座代表了赵氏和晋国最后不屈意志的城邑,终于在震天的爆炸和惨烈的厮杀中,陷落了。
至此,晋国全境,再无成建制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