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阎君那带着威胁的话音落下,殿外骤然传来“哐哐——哐哐——”的甲胄碰撞声。那声音绝非人间兵器相击的清脆,而是如九幽深处传来的闷雷,裹着阴府特有的、混杂着腐土与亡魂怨气的腐朽死气,像一张无形的、沉甸甸的网,瞬间冲破殿门的阻隔,将殿内本就凝滞的僵局撞得粉碎。
就在阴兵涌入的前一刻,杨戬身侧忽然闪过一道银灰色身影,正是紧随他前来的哮天犬。它通体毛发如月光镀染,油光水滑,唯有额间一撮黑斑似凝血般醒目,一双琥珀色眼眸透着灵性与警惕,此刻正微微弓着脊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鼻端不停抽动,似在分辨阴府死气中隐藏的气息。见阴兵逼近,它猛地抬头,露出尖利的犬齿,周身泛起淡淡的银芒——那是天界灵犬自带的辟邪灵光,与杨戬的金光交相辉映,将周遭阴冷之气又逼退几分。
不过瞬息之间,数百名阴兵便如决堤的黑水般鱼贯而入。他们身着玄铁锻造的冥甲,甲片边缘早已被幽冥的阴气侵蚀得坑洼不平,上面布满了暗红的锈迹与黑褐色的斑痕——那暗红绝非普通铁锈,倒像是常年浸染亡魂鲜血后凝固的色泽,黑褐色的斑痕则是幽冥瘴气渗透甲胄留下的印记,在殿内昏暗的烛火下,泛着令人心悸的、仿佛带着剧毒的冷光。
再看他们手中的兵器,更是透着彻骨的阴寒:鬼头刀刀身弯曲如钩,刀首雕刻的鬼面狰狞可怖,獠牙外露,双目凹陷处似有幽绿鬼火闪烁;刃口泛着森寒的幽光,那光芒不同于凡铁的冷冽,而是带着一种能冻结神魂的阴翳;刀背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扭曲的噬魂符咒,符咒纹路中似有黑气流转,仿佛随时会有被禁锢的怨灵从中挣脱,扑向生者。
阴兵们肩头扛着的锁魂链,粗如孩童手臂,链节由千年玄铁浇筑,表面缠着发黑发硬的布条——凑近细看,那布条上还残留着模糊的血迹与撕咬的痕迹,想来是过往亡魂挣扎时留下的;锁链拖在青石板地面上,摩擦出“哗啦啦——哗啦啦——”的刺耳声响,那声音不似金属碰撞,反倒像无数冤魂被扼住喉咙时发出的低沉哀嚎,听得人心头发紧。
阴兵们动作迅捷如鬼魅,落地时竟未发出半分脚步声,眨眼间便结成了三层严密的方阵,将杨戬与哮天犬团团围在中央。他们周身散发的浓郁死气,如墨色黑雾般迅速弥漫开来,所过之处,殿内长明灯的烛火“噼啪”作响,火焰急剧收缩,从昏黄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连空气都仿佛被这死气冻结,变得沉重而黏稠。
哮天犬见状,猛地往前踏出一步,琥珀色眼眸中闪过厉色,对着阴兵方阵发出一声清亮的犬吠。那叫声不似凡犬的狂躁,反倒带着天界灵韵,如惊雷般在殿内炸响,靠近前排的几名阴兵竟被震得身形一晃,握着鬼头刀的手微微颤抖。然而,当阴兵的死气触碰到杨戬周身那层由神威与仙力凝聚的凛然金光,以及哮天犬周身的银芒时,却像沸水泼洒在寒冰上,瞬间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被逼得节节后退。那金光与银芒交织,宛如用九天玄铁与太阳真火铸造成的铜墙铁壁,将阴寒之气死死隔绝在外,任凭死气如何汹涌,都无法渗透半分,甚至连杨戬银甲上的纹路、哮天犬额间的黑斑,都在光华中愈发清晰耀眼。
被光罩所阻的阴兵们,握着鬼头刀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刀刃上的幽绿鬼火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一层死气沉沉的寒光。他们原本凶神恶煞的神情,也渐渐被难以掩饰的忌惮取代——这些阴兵常年在幽冥之地行事,最是能感知到神威的强弱,杨戬周身那股碾压性的正气,配上哮天犬灵犬辟邪的威慑,让他们从神魂深处感到畏惧。
阴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嘶吼,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却无一人敢率先上前半步。有的阴兵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被身旁的同伴狠狠瞪了一眼,才又强装镇定地站稳身形。哮天犬则始终弓着脊背,前爪紧紧抓着地面,目光如炬地盯着阴兵,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便会立刻扑上去。整个阎罗殿内,只剩下锁链摩擦的哀嚎声、烛火的噼啪声,以及哮天犬低沉的戒备声,阴兵们虽人多势众,却只敢在光罩之外摆出一副虚张声势的架势,气氛一时间僵持到了极点,连空气都仿佛要被这无声的对峙撕裂。
杨戬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殿内,见两侧侍立的鬼差早已握紧腰间鬼斧,斧刃上凝结的黑霜簌簌掉落,他们眼中虽凶光毕露,瞳孔深处却藏着几分心虚,显然是得了阎君的暗示,却又忌惮他与哮天犬的神威。杨戬心中已然明了:阎君这般虚张声势,绝非底气十足,定是被人胁迫,或是收了难以拒绝的好处,才会执意包庇篡改命格之人,如今被自己戳穿破绽,只能搬出阴兵故作强硬。
杨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周身金光陡然暴涨,眉心天眼隐隐开合,透出一丝锐利的金光;腰间三尖两刃刀似有感应,在鞘中发出“嗡嗡”的鸣响,似要挣脱束缚出鞘。身旁的哮天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怒意,也跟着仰头发出一声长吠,声音中带着威慑,震得殿内烛火又晃了晃。杨戬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阎君以为,凭这些畏首畏尾的阴兵,便能拦得住本座与哮天犬?别说是他们,纵使你亲自出手,催动阴府全力,也拦不住本座带九子离开!今日你若再不配合,休怪本座动用‘镇仙印’,劈开冥府禁地,届时不仅要带走九子神魂,还要将阴府上下彻查一遍,看看这‘公正严明’的匾额下,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龌龊勾当!”
阎君望着杨戬决绝的神色,又下意识瞥了一眼案上那枚光芒万丈的“镇仙印”——印身符文流转,似有万千雷霆在其中咆哮,那股神威让他心头一颤;目光扫到杨戬身侧的哮天犬时,更是瞳孔微缩——他深知这灵犬乃天界神物,能辨善恶、驱邪祟,阴府邪祟最是怕它。阎君清楚,杨戬乃天庭战神,战力冠绝三界,再加上哮天犬相助,自己绝非对手,阴兵更像是纸糊的摆设。阎君脸色变幻不定,从最初的阴沉铁青,渐渐染上几分忌惮,随即又露出挣扎之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墨玉令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沉默在殿内蔓延,长明灯的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半晌,阎君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殿柱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沉声道:“去,立刻传令下去,把困住九子神魂的‘噬魂雾’尽数驱散,‘蚀魂鞭’也暂且收起来,取阴府至宝‘聚魂香’,务必稳住九子神魂,绝不能让他们在此刻溃散!”
顿了顿,他似是咬了咬牙,又补充道:“另外,把掌管九子刑罚的鬼差头领,还有负责登记命格的判官全都叫来,就说……天庭杨将军要亲自问话,让他们把所有卷宗都带上,半点不许遗漏!”
阴影处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应答,如同鬼魅低语,随即归于寂静,仿佛从未有人存在。阎君颓然坐回案后的雕花座椅,抬手端起案上的茶杯,却发现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寒气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杨将军,并非本君不愿配合,实在是此事牵扯甚广,背后之人势力滔天,绝非阴府能够抗衡。今日暂且先稳住九子神魂,给他们一线生机,至于篡改命格、滥用酷刑的元凶,容本君再查探三日,定给天庭一个明确的交代,如何?”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与之前的强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还透露出了几分恳求的意味。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与此同时,他的眼神也开始闪烁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那是一种犹豫和不安的表现,说明他对接下来的行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很明显,他希望能够利用这三天的时间,找到一个既能解决当前问题,又能保全自己的两全之策。或者,他也可能是在想办法向背后的人传递一些重要的消息,以寻求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杨戬可是个非常精明的人啊,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够看穿阎君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呢,他心里也很明白,如果再继续逼迫阎君的话,阎君很有可能会因为走投无路而选择破罐子破摔,这样一来,反而会对稳住九子神魂这件事情产生不利影响。
所以呢,杨戬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先往后退一步,给阎君一个下台阶的机会,同时也为自己和哮天犬争取一些时间去探查线索。只见杨戬慢慢地收起了手中的“镇仙印”,随着他的动作,他周身的金光也逐渐收敛了一些,但即便如此,那股强大的威慑力依然存在。
与此同时,哮天犬也逐渐放松了它那紧绷的脊背,不过它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依然紧紧地盯着那些阴兵,喉咙里还时不时地发出低吼声,仿佛在警告它们不要轻举妄动。
杨戬看着阎君,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本座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如果你还是没有能够查出真正的元凶,或者是故意拖延时间、隐瞒真相,那么本座可就不会再客气了!到时候,本座会立刻返回天庭,向玉帝请旨,率领十万天兵天将,带着‘镇仙印’和‘斩妖剑’,亲自坐镇阴府,彻查此案!如果到时候查出来阴府和幕后黑手有勾结的话,那就休怪天庭对你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