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木人信使的情报更新慢了很多。
是全纳塔的人都在避难了,也是悬木人的伤亡再也难以支撑这份情报传递任务了。打开地图,情报内容是一连串的“消息长期未更新,目前情况不明”。
愚人众。悬木人。流泉之众。回声之子……玛拉妮,阿米娜,卡齐娜……
还有多少活着的人呢。
荧抬头看了看天空。
巨量的深渊力量凝聚成难以名状的姿态,它高悬于此,将纳塔的天空染黑,还把无穷无尽的灾厄散布到每一寸尚有生机的土地。】
#这是……深渊在断绝消息流通渠道?
#果然,深渊已经完全摸清楚纳塔的几个部族各自的定位了。深渊知道悬木人出的信使多,所以对悬木人的围攻很集中吧。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感觉根本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现在,讯使相互之间的消息好像也不太行了?
#如果讯使都被魔物截了,大概率说明悬木人部族大本营被打了。
#对了,很有可能啊!悬木人战斗力过关的很多都去当讯使了,大本营的战斗力不足,太有可能了!
#心好痛,竞技场这边有好多小龙,已经累的睡到起不来了。
#压力好大啊……
【地图上开始出现“这里已完全被深渊力量占据”标识的地区。
荧来到战报上显示还有人需要帮助的柴薪之丘,但目之所及全都是魔物,魔物,魔物——
总之先清理魔物!
荧咬着牙清理那些就好像是无休无止的兽境猎犬。派蒙虽然一如既往地躲在荧身后,但和往常不同的是,当荧停止战斗的下一瞬间,派蒙就连观察四周是否彻底安全的习惯性动作都没有,直接往另一个方向一指:“这边,这边,快!”
她找到了附近的幸存者。这是一群被愚人众士兵疏散至此的民众……然而荧没有看到附近有任何一个活着的愚人众士兵了。
荧安抚着哀哀哭泣的女人的肩头,将这些人送回竞技场。
再度登上热气球的时候,荧低声叫了派蒙的名字。
“这不是灾难……这是战争。”
派蒙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只是我还需要时间接受……”
她难过地看着荧打开的地图。
在荧没能赶去的另一边,地图已经全然被深渊的紫黑色覆盖,战报再也没更新过。
那里还有活人吗?荧不敢想,也不敢让派蒙想。】
#……呜哇。
#救得了一边,救不了另一边。即使是荧小姐也分身乏术,根本就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其实……仔细看看,队长和火神也在四处支援。像这样能够一锤定音的战士如今有三个了,如果就只有火神和队长两个,现在情况会更糟。
#荧小姐在找欧洛伦的事情上也出了力。如果火神和队长没有握手言和……
#那这个时候还得提防愚人众,没有磨合,双方根本不可能精诚合作,无论纳塔人还是愚人众士兵的牺牲都会增加。
#我觉得派蒙是不是哭出来了?
#有点。派蒙虽然跟着荧小姐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东西,但遇到特殊情况或者不太好的事,荧小姐都会把派蒙支开。这孩子好像确实没见过太多凄惨的东西。
#对了,之前“神的孩子全跳舞”的时候,荧小姐就没把情况跟派蒙说明白。
#好惨啊。
【消息长期未更新,目前情况不明。
消息长期未更新,目前情况不明。
消息长期未更新,目前情况不明。
荧手指屈伸,重复地揉捏,试图让自己稳定下来。
剑士的手不稳可不行。
她想着,将目标定在一处确定需要帮助的地方,热气球没停稳就从半空中跳下来直奔魔物。
要打得更快,更快,更快才行——
但即使将魔物清理得够快,这里的情况也完全没有好转。
留守的战士只剩下一个,荧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派蒙很着急地说一定会有办法的,战士阿奇亚库捂着脸,只觉得疲惫又绝望,“剩下的人没有作战经验,有老人,有伤员,有孩子,怎么办,哪里有什么办法……”
“现在暂时没有魔物了,对吗?”
屋子里,有人探出头来。一个人,两个人,越来越多的人试探着提出要求:“能给我们一些装备吗?虽然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但至少我还年轻,我拿得动武器。”
阿奇亚库张了张嘴。
有文职人员,但至少年轻;有老人,但曾经也是可以参加「归火圣夜巡礼」的战士。男人怀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坚持着说,“不能让英雄心灰意冷,也不能让英雄孤军奋战。”
“可是,已经没有多的装备……”阿奇亚库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到了已经牺牲的人们手边滚落的武器。
战士的嘴唇剧烈地颤了一下。
“……我明白了,请用吧。”
但局势危急,连悲伤也不能持续太久。
“这样的话,战斗力勉强够用,虽然行进速度很慢,但也比困在这里好。”战士振作起来,这样的话,就可以前往竞技场……可以前往安全的地方了!】
#说起来,虽然看到了不少痛苦伤心的人,但好像还真的没看到崩溃的人。纳塔人的心理素质太强了吧。
#我感觉是500年过去,会在战场上崩溃的人,早就在战场上死光了,只有内心更加强大的人,才能在纳塔这样的环境下活下来。
#纳塔人平时生活的时候再怎么欢乐,毕竟也是将战争常态化了的国家,肯定是心理素质强的人占大多数。
#而且要知道,纳塔人现在打的可是卫国战争,这跟打其他战争时的精神状态是不一样的。
#虽然在提瓦特,因为七神的关系,以及深渊的存在,如果上升到战争的话,只会打卫国战争。
#对哦,我记得很早之前有谁说过,提瓦特在魔神战争之后,基本上都是战斗,很少出现战争。
【溶水域的状况糟透了。
在不断散发深渊力量的东西,甚至已经不是深渊界门了,而是某种甚至打不坏的东西。
没办法,荧只能先把附近的魔物清光,短暂但迅速地搜索了一圈。附近没有幸存者,只有一份战报还算有价值。
……总觉得已经好久,没有正经的、在手里拿到战报了。战斗到底持续了多久?上一次休息和用餐是什么时候来着?
身体状况……好像还行。】
#感觉荧小姐好像根本没在流泉之众待上几分钟……
#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啊。
【天空是紫色的。
大地是紫色的。
空无一人的荒野上四处游荡的魔物们,也是紫色的。
荧翻找着战报。战报更新速度已经变得很慢了。
真的好慢啊,还有活着的悬木人讯使吗?她试图确认每一个能找到的战报的时效性,最终确定这一条还是有效的:
「回声之子」的前方防御阵地遭到了魔物的猛烈袭击,集结在此处的战士已无法形成有效抵抗,但他们还没有放弃。
荧揉了揉脸。
去回声之子吧。】
#悬木人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甚至觉得根本不是越来越少,而是根本没有了。好可惜,悬木人的部族明明像是集市一样热闹,现在看上去根本就没一个活人。
#悬木人……应该是沦陷了。
#从战报的更新速度也能看出来。话说其他部族怎么样?花羽会,沃陆之邦,烟迷主?
#我不太确定这些部族的具体位置,但之前荧小姐看地图的时候我也看了一眼,大部分地区的情况都不怎么样。
#想摸摸小派蒙……她应该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局面,希望不要被吓到。
#回声之子属于陆战人员吧?感觉是比较全面的、作为基石的那种战士。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肯逃跑吗。
#这群人连且战且退都不肯,逃就更别提了。
#为了纳塔。为了纳塔。大家都这么说。
#天上那个球,怎么又开始满地扔东西了!还是那个特别硬,怎么打也打不掉的瘤吗!
【天空那个深渊力量的源头,将污染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不能及时清除的话,深渊会极快地侵蚀纳塔的土地。纳塔有不少地方环海,回声之子已经是少见的、更容易和其他国家联系上的通道了。
大概也是因此,遭到了反复打击吧。
再一次见面之后,荧甚至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再也没有聊天的体力。最终,一切感情都聚集在了一句话里:
“为了纳塔。”】
#好……悲壮啊。
#满地都是尸体。
#这么下去根本没法打,深渊魔物无穷无尽,产生魔物的源头却完全打不掉。
#再加上流泉之众那边的情况……现在战报系统是不是已经完全瘫痪了。
#深渊真的太有脑子了。回声之子不仅是战士部族,更是锻造精通,这是阻断纳塔人的武器供应!
#现在看到希诺宁我想起来了,我记得荧小姐在休息之前就遇到过她,而且当时就是有很多锻造师在疲惫之下超负荷工作,生产出了很多不太合格的武器。
#深渊的行动,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处心积虑。
#阵亡的人数已经越来越高了。
#且现在消息特别不灵通,这个人数我甚至猜测是阵亡的战士人数,普通民众的受灾情况暂时还没算到里面,因为真的很难统计啊。
【在回声之子的人员转移的时候,荧负责断后,并且找到了同样负责断后的、熟悉的朋友。
大家都很疲惫,但好友在身边,总算激起了点谈兴。希诺宁感慨地叹气,“我没有经历过深渊的大规模袭击,还以为天空被染黑只是故事里一种夸张的描述。”
但是玛薇卡实际见过这一切,却还是不肯放弃。所以希诺宁觉得,她也不应放弃。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巡查整个部族,确定没有遗漏的人员之后,一起去追已经离开的队伍。卡齐娜在先行的队伍中警戒,看她们追上来,十分高兴。
在这个时候,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强。但卡齐娜刚高兴了两秒,下一句话立刻报告现状:
“刚刚基尼奇哥哥来过了,有个很坏的消息:那个无法破坏的深渊物体,被扔到了每个部族的附近。不仅是回声之子,就连最远的沃陆之邦都有。影响最大的地方是花羽会,听说那边已经一片狼藉了。”
基尼奇正在联络支援……但现在哪还有多余的人手去“支援”?
荧再一次深呼吸。
好累……但没事,她还能行。
在火神的计划完成之前,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唉,太吓人了。一想到坎瑞亚灾变的时候,情况居然还能更严重……
#主要还是那个瘤。深渊界门的话,我看使用神之眼的人可以关掉,但这个东西根本没有人能打得掉。现在应该只能撤退了。
#这种绝望的环境下,回声之子还能有人保持乐观的态度,真的太了不起了。
#人和龙都在并肩作战啊……
#我现在甚至开始有些理解队长。深渊的威胁如此可怕,哪怕是用过去和历史的一切来交换未来,都是合算的。
#希诺宁真的好坚定啊。
#没想到卡齐娜这里有情报!太好了!
#等一下,等会儿,受到影响最大的地方是花羽会?之前看悬木人的情况也很糟糕——深渊这是挑着两个机动性最强的部族先打?!
#天,打散花羽会会断掉纳塔的空中支援,打散悬木人会影响信息传递,深渊这次入侵是做足了功课的!
#最重要的是,六英雄中,只有花羽会的英雄还没有出现。要是我,我也先打花羽会。
【荧没能赶到花羽会。
——在一片黑紫色的大地上,恰斯卡鲜艳的衣饰明显至极。
荧一看就觉得不妙,没等热气球停稳就直接往恰斯卡的方向奔去。派蒙跟着飘到半路才意识到不对,“她、她怎么了?身上全都是深渊力量!”
“我现在就帮她。”
荧对着葵可伸出手。深渊的力量在葵可身上逐渐淡去,她在恰斯卡担忧的神色中眨了眨眼,突然轻轻的微笑起来。
“姐姐……我曾经觉得,爸爸和妈妈收养了一个大麻烦……”
她突然开始说过去的事情。
“虽然我年龄更小,是家里的妹妹,但我必须帮他们的忙,让你早日摆脱折磨你的深渊力量……”
恰斯卡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现在少说一点话,马上就到竞技场了,我背你过去。”恰斯卡的声音里透出祈求。葵可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吐字越来越缓慢轻微,恰斯卡的声音随之越来越崩溃。
荧不忍地别过眼睛。】
#……葵可?
#完啦!开始说遗言了!
#开头第一句话我就觉得不妙,果然吗……
#毕竟葵可是医生啊,她自己就知道情况的。
#荧小姐紧赶慢赶,最终只是让恰斯卡听到了葵可的遗言……
#想想看,如果没有荧,恰斯卡可能连遗言都听不到呢。
#我记得她还有个需要定期释放压力的毛病来着。如果连妹妹最后的遗言都没有听到的话,那份心理压力会很重吧。
#现在看来还好荧小姐在……
【“往前跑吧。”
这是葵可最后的话语。
“越快越好,越高越好,像最强壮的绒翼龙,像最勇猛的花羽会战士……那就是你最令我骄傲的样子。”
深渊的力量在恰斯卡身上涌动。
花羽会的战士凝视着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轻轻触碰她再无反应的身体,张了张嘴,痛苦的嘶吼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那声音甚至有些像是走投无路的野兽——但也只是短短的几秒钟。
派蒙不安又害怕地扯着荧的衣领。但荧没有来得及对恰斯卡做什么,她身上那种异常的力量就被恰斯卡自己按住了。
“看来没事了。我们让她静一静吧。”荧拍了拍派蒙的小手,扭过头——
漆黑的天与地。宛如夜神之国上浮到人间一般的景色。漂浮在半空中、刻印着古名的黑曜石羽毛。模糊不清的金色人形。
“生命并不公平,她自幼便背负诸多不幸,每向前一步都是折磨。或许向痛苦妥协才是更好的选择……但她仍在路上,她仍然抱有疑问,在这重重痛苦织成的云层之上,究竟还存在什么。”
古老的英雄,凝视着女性痛苦但并未绝望的身影。
“或许存在最闪耀的太阳,也可能是一片漆黑,但为了去确认这件事,她还是会展翅高飞,这便是生命的意义。”
「我将一生的苦难留作墓志铭。」
「纪念我曾拥有过它们。」
「也纪念我『超越』了它们。」】
#啊,恰斯卡古名的含义,原来是“超越”。
#超越过去的自己,超越痛苦……但这个代价,实在是太过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