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触感如同无数细针,从皮肤一直扎进骨髓深处。克蕾儿猛地从盛满冰块和冰水的浴缸中坐起,带起一片哗啦的水声。水滴顺着她苍白的皮肤滑落,在浴室昏黄的灯光下像融化的珍珠。她大口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试图驱散那股几乎将灵魂都冻僵的寒意,以及更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药物过载后的空虚和焦躁。
她赤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镜中的女人有着一张足以称得上精致的脸,但此刻却透着一股被过度消耗的脆弱。最刺眼的是她的鼻子——鼻尖和鼻翼泛着不正常的、如同被擦伤的鲜红色泽,与周围苍白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这是“红晶”过量吸入后毛细血管反复破裂留下的印记,是她沉溺于自己贩卖的毒品的耻辱勋章,也是她在这个黑暗世界里身份的标志之一。
克蕾儿厌恶地皱了皱眉。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一丝神经质的颤抖,轻轻抚过那发红的部位,仿佛想把它抹掉。然后,她做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微微张开失去血色的唇,往手心轻轻哈了一口气。
没有白雾。
只有一丝微弱、温热、带着淡淡化学甜腻感的呼吸。她凑近手心闻了闻,眉头锁得更紧。还不够彻底。冰浴能快速降低体表温度,压制一些生理反应,但体内的余毒和那种深入神经的渴求,像跗骨之蛆,难以根除。
她不再看镜中那个令自己生厌的倒影。扯过一条宽大的、吸水性极强的浴巾,粗暴地擦拭着湿漉漉的身体,动作带着一种发泄式的用力。擦干后,她从旁边散落着昂贵化妆品和药瓶的台面上拿起一支强效遮瑕膏,手法娴熟地将那刺眼的红鼻头掩盖在厚厚的、接近肤色的膏体之下。镜中的女人瞬间恢复了某种刻意的、冰冷的“正常”。
接着,她走向衣帽间。没有犹豫,她选择了一套剪裁利落的黑色哑光皮衣和同色系长裤,内搭一件低领的深紫色丝绒衬衫。衣服完美地包裹着她略显消瘦但依旧玲珑的身段,透着一种危险而诱惑的气息。她蹬上一双尖头高跟短靴,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宣告某种决断。
最后,她拿起梳妆台上一个看起来像复古化妆盒的金属小盒——那正是她非法情报终端,“一克蕾有多重”。指尖在上面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她能感觉到核心处理单元微弱的温热。就在不久前,她通过植入的神经接口,清晰地“感知”到了深潜者意识传来的剧烈波动——那是任务失败的信号。道格的数据,那份足以撼动临安地下格局的情报,在最后一刻被中枢的守护者无情地抹杀了。
挫败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内心,但更多的是被激起的、冰冷的怒意和更深的警惕。守护者的出现意味着警备局核心比她想象的更警觉,渗透的难度和风险陡然增加。道格这条线彻底断了,她必须开辟新的途径,或者,找到更直接的方法。
她将羊皮板塞进贴身口袋,如同藏起一把淬毒的匕首。
今晚,她在“夜莺低语”酒吧约了人。
不是普通的酒客,也不是寻求刺激的瘾君子。她约的,是“黯影”的代理人。一个在临安地下世界以行踪诡秘、手段狠辣着称的中间组织,据说他们掌握着不为人知的渠道,甚至能触及一些被官方力量刻意掩盖的“深层”信息。道格的死,以及他试图揭开的红晶秘密背后牵扯的巨大阴影,让她意识到单靠深潜者可能不够了。她需要更直接、更“原始”的力量介入。
克蕾儿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被精心修饰过、眼神却冰冷如刀锋的女人,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残余的冰寒和神经末梢的焦渴。
推开门,她走进了外面走廊温暖却同样沉闷的空气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寓内回荡,像倒计时的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