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半山林中。
齐良望着偌大的擂台。
擂台下方灯火通明的景院里,聚集了几百个年轻弟子,热闹非凡。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今晚真是热闹,听说明天就是他们那个无聊的比试了呢。”
身后嗖的闪出两人,其中一人将一个昏迷不醒的傀儡丢在地上,恭敬道:“主子,人带来了。”
齐良满意颔首,拿出自己新炼制出的玩意儿,着迷地握在手里啧声:“之前给了魔族一个差不多的,没想到那帮人这么蠢,用都没用出来。”
他将瓶盖打开,掰开昏迷人的嘴,将暗色液体一丝不露灌进对方口中。
“不过这次可不一样了,这次的更有意思。”
“主子,此物,真的能源源催生出‘那股力量’?”
齐良笑着摇头:“怎么可能,你觉得我真会做出那种不可控制的事吗?你主子我可也是要活命的。”
两人说着,地上的傀儡突然一颤,立马睁开双眼,浑身皮肤凸闪出诡谲的黑色纹脉。
“不过是狐假虎威一会儿,待他燃尽本命,可就没有玩的了。”齐良观察着傀儡。
伴随着几道“咔吱”声,傀儡扭曲地站起,眼瞳全然变成可怖的红色,仰天发出一声类似怪物的嘶吼——
气息变化后,齐良双眼放光地看着傀儡身上那道几乎跟殃星之力如出一辙的暗色力量,第一次对自己的作品满意到痴狂。
一旁的下属被那股力量气息压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齐良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这股赝品力量比起真正的殃星之力带来的威压还是差了很多。
不过已经足够了。
齐良抬手,缓缓指向下方偌大的擂台,扬唇一笑:“那么,让我们给这些闲得没事儿干的人们找点有趣的事做吧。”
“去。”
傀儡嘶吼一声,带着恐怖的黑气迅速往山下冲去——
夜色如墨,擂台下一阵腥风血雨,人群的喧嚣骤然化作凄厉惨叫。
怪物嘶吼着冲进人潮,暗色力量四散侵蚀,利爪撕开血肉。
一片逃跑尖叫声中,残肢四散,头颅滚落。
擂台之下瞬息之间变成了血海肉林。
齐良走到擂台下,看着眼前的猩红狼藉上方残留的暗色力量,聚起一簇放在手心观察。
下属在一旁低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听到齐良兴意阑珊的叹息。
“果然世间还是要本真无二,纯正地道的才好啊,赝品就是赝品,连颜色都维持个一两天不到就会褪色。”
“不过这也够仙界那些老头子闹腾一泼了。”
待下方惨叫声渐息,一眼望去几乎没有活人时,齐良意犹未尽道:“差不多了,可以去把玩具带回来了。”
不一会儿,消失的下属又出现在眼前,噗通跪地,颤声道:“主……主子,人不见了。”
“不过没见一会儿,就找不到了?”
齐良眯眼,“别让他把自己玩坏了,找。”
“是!”
齐良挥掉手中的暗力,转身踏过鲜血离去。
不远处,躲在座椅背后的林兮兮流泪看着这一幕,死死捂着嘴唇,颤抖不已。
—
秘境深处。
斯里塔大殿内,晶莹剔透的小水池中坐靠着一人。
水面在穿透天窗的阳光下泛起彩色斑斓,映得水中女子肌肤如玉。
她一头金发散在水里,静静闭着眼,美得梦幻却毫无生机。
随着时间流逝,水面的彩斑渐淡,搭在池边的指尖微动。
无际的黑暗突然破空,宛若窒息许久后的解脱,墨松希突然咳了一声,随即大口地呼吸起来。
她逆着光线睁眼,视线从熟悉的雅白墙壁移到自己身上,见自己正穿着一件里衣浸泡在水里,身上的伤都已不见。
“别动。”
身后传来一道肃朗的声音,墨松希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知晓松千坞没事,她松了口气道:“……师父,娜莲她们……”
问到一半,殿内大门突然打开,她一直悬挂在心里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醒了!终于醒了!”娜莲跑过来一把抱住她脑袋,“你知道我们有多急吗?谁让你突然冲过来的!你已经死了一次你知道吗!?”
“……”
见她沉默,娜莲几人互看一眼,气氛无端有些沉重。
知道自己理亏,垒雷叹气道:“突然这样,是我们不对。但当时形势所迫,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除掉齐良。”
几人没办法,只能将那天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起因是松千坞感受到临渊沙漠的神印之禁突然有所波动。出去查看之后发现,齐良不知用什么方法炼制出了几乎纯正的神血,也就是可以解开沙漠禁制释放精灵土地的钥匙。
但他不知为何没有过多行动,只是试探一瞬,可这足以让娜莲所有人万分警惕。
因为有克川穹那个精灵食魔在,将所有剩余的精灵放回仙界无异于狼口施肉。
他们必须在克川穹知道这件事前赶紧处死齐良夺走他手中的东西。
所以那天他们故意着齐良的道,引他现身,为了精灵族人不惜一切要除掉他。
谁知远方的克川穹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不顾松千坞的拖延阻拦,硬是破开松千坞所设的陷阱也要赶过来杀他们,阻止他们自爆。
以此来看,克川穹似乎是知道齐良手里有解印之匙的,所以才不让他死。
但娜莲几人也想不明白为何他没有从齐良手中夺过那个“神血”,毕竟克川穹才是谬破会的头子。而且以对他们几人这么多年的追杀来看,也知道他有多渴望解开神印之禁。
说到这里,娜莲思忖道:“听说这个齐良性格变态,行事无常,或许克川穹有些顾虑。这也算是一个好事。”
是算好事,墨松希知道,否则娜莲几人一定不会罢休,肯定会在她还没有醒过来前,就再次去找齐良同归于尽了。
墨松希眼眶泛红,心里泛起后怕的委屈。
天知道她那天有多害怕,看到他们几人打算自爆时,一种被抛弃背叛和失去至亲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所以她不顾一切就冲了上去。
“然后呢?”
墨松希缓了缓,有很多话问,“你们怎么逃出来的?掌门他们回来了吗?尘无炀呢?”
几人听到这话,沉默下来。
墨松希察觉不对,挑最重要的问:“尘无炀呢?”
“他父母带他走了。你别急,你现在也动不了。”
娜莲心里也很愧疚,毕竟那天是他们几人把一个孩子丢在原地独自应付克川穹,这些天养伤之余她也出去打探过那小子的消息。
不用娜莲说,墨松希也知道自己现在动不了丝毫,除了头部,她整个身体的经脉像是断裂一般毫无知觉。
在她焦急的追问下,娜莲把那天尘无炀失控还有打探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墨松希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再度高高悬起。
她非常想现在就冲出去找尘无炀,想知道他是否真的安全,想确认他的身体情况。
可她动不了丝毫,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就像是身体变成了一张紧绷的墙将她的体内的所有欲望牢牢束缚。
况且尘无炀这次身世暴露都是为了她。从进临渊沙漠再到与齐良交锋,一直以来他都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遇到危险也是第一个冲到她面前。
墨松希深呼吸几下,强压下心里窜出的火气和冲动。
“我睡了多久了?”
“死了快半个月了吧。”伊无算了算。
“半个月?”
墨松希彻底急了,低头寻找平时挂在腰间的东西,“我的灵简呢?在哪,我要给尘无炀传讯。”
“我们当时也有想到,但你身上的东西我们都找了一遍,没找到灵简。”
娜莲安抚她道:“可能是打斗的那天碰丢了,别担心,以他的能力现在还没人奈何得了他,你先把自己养好了再出去。”
墨松希强迫自己冷静,闭了闭眼,看向面前的水池。
“我还有多久能好?”
一提到这个,身后打坐的松千坞突然睁开眼。
“你可知我为何将你的神格封印?”
听出他语气里的温怒,墨松希抿唇:“我知道,因为我只是半神之身,以我现在的灵脉还接纳不了神格所带来的神力。”
学着垒雷刚刚说的话,她继续道:“可我这也是形势所迫,再说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没事?”
殿内几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娜莲没控制语气:
“你以为我们刚刚说你死了一次是开玩笑吗?强行突破禁制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你当时全身筋脉尽数崩碎,当场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要不是帝君的本命神力,还有这池剩下的生灵树露水,你觉得你还能见到今天的太阳吗!?”
墨松希听得一愣。
“师父的本命神力?”
松千坞语气如常:“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经过这次筋脉重塑,你体内神脉正在觉醒,可以承接神格了。”
封印已破,这次死里险得生,她的神脉成型之后,即神格归位,就是真正的神体。
墨松希知道这一切多亏了松千坞所存的神力才塑造了她的神脉,一时说不出话。
松千坞似乎看出她的担忧,语气很淡:“为师当初被你生父救活时就已然没了神格,本命神力存着本就起不到作用,没了它为师的神躯依然能活好几百年。”
他故意提到墨松希的生父,意在言明此行也算是一种还恩,是不想让墨松希有负担。
墨松希心里明白,哪有什么还恩之说,要真还,就松千坞将她教导养大这件事就够还几倍了。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已不可挽回,她只能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让师父恢复神格。
毕竟松千坞才是最应该被奉为神明的千古一帝。
墨松希吸吸鼻子振作起来,玩笑道:“那我成了神之后,能有一丝丝的可能,比得上当初的武仙帝吗?”
娜莲几人不由一阵嘘声。
松千坞微微勾唇:“差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