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海归墟,东辰径直驶向下一处龙穴点——东荒雷泽。
一路上,乌云如汹涌澎湃的黑潮般翻滚着,将整片苍穹遮蔽得密不透风。
偶尔有几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云层,却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而且,越是靠近东皇雷泽,雷劫之力越盛,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独自驾驭着太渊剑,在这蛮荒云层之上艰难前行。
白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白袍早已沾满尘土,随着疾风猎猎作响。
每一次剧烈咳嗽,都带着血沫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衣襟。
看来,以身体为鼎炉镇压龙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这具身躯几乎已被五条龙脉消耗殆尽。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断龙礁那场惨烈至极的血战。
彼时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无数身影倒在血泊之中。
如今东疆王府的局势虽已初步安定,可那血腥的记忆却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此次东行,于他而言,既是疗伤之旅,亦是使命使然——收集第五条龙脉,为上京国这即将崩塌的天地规则寻找突破口。
只是近来五条龙脉异动频繁,似有不安之兆,隐隐暗示着王朝根基尚存隐患。
正沉思间,一阵尖锐刺耳的嘶鸣骤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群雷暴飞兽正朝着他呼啸而来。
为首的是一只巨大的雷翼妖鹫,双翅展开足有数十丈宽,羽毛根根竖立,闪烁着幽蓝的电光,宛如一道移动的雷霆屏障。
雷翼妖鹫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团炽热的火焰,瞬间将周围的云雾烧灼出一个窟窿。
东辰眼神一凝,脚下太渊剑“锵”的一声出鞘,剑身上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凌厉的剑芒迎向敌群。
他此时的剑术已精妙绝伦,几乎已到无剑胜有剑之境,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无尽的仙韵,洒脱而威力巨大。
然而,体内的真气却因旧伤未愈而不畅,使得他的动作略显迟缓。
几只雷翼妖鹫趁机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撕扯着他的衣袖,留下一道道血痕。
东辰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施展出身法,身形如鬼魅般闪躲。
他看准时机,以“神行诀”中的一招,巧妙地避开了一只雷翼妖鹫的致命一击,反手一剑刺向其腹部。
这一击虽然成功击退了对手,但也让他自身的伤势加剧,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
然而,等他再次看向东边天际时,只见黑压压的兽群如潮水般朝着他涌来,遮天蔽日。
黑压压的兽群如同沸腾的墨汁,泼洒满了整个视野。
雷翼妖鹫尖喙中的惨白电光时明时灭,汇集成一片足以撕裂灵魂的噪响,仿佛整个东荒的雷霆都被聚起,在这蛮荒天穹之上癫狂擂鼓。
视线所及,天空已不再有缝隙,唯有疾风卷过时,偶尔暴露的一鳞半爪的破碎天光。
东辰握紧了太渊剑柄,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的微末暖意也已耗尽。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的腥甜不断上涌。
剑身上流转的凌厉光华,曾被称赞为精妙绝伦、蕴含无尽仙韵,此刻在这无垠的兽潮面前,却如同风中残烛,飘摇不定,范围被挤压得越来越小。
避无可避。
几只格外暴戾的雷翼妖鹫撕裂同伴的翼影,从头顶和侧翼同时悍然俯冲。
尖锐的啸音刺透鼓膜,幽蓝闪电包裹着的巨爪撕扯开凛冽罡风,直取他的头颅与后心,封死了所有腾挪的空间。
顿时,死亡的气息浓稠得令人窒息。
东辰牙关几乎咬碎,体内残存的枯竭真气猛地一激。
强行将身形向右一拧——剑啸嗡鸣,太渊的剑光瞬间暴涨数尺,划出一道凄美决绝的弧线,迎向右侧那只体型最大的妖鹫脖颈。
与此同时,他只能以残存的神念勉力感知头顶和左侧的杀机,心中掠过一丝苍凉。
“终究是……撑不住了么?这断龙礁上未能了结的债,终究要在东荒这片绝域雷云之中偿还?”
一时间,东辰心死如灰。
就在千钧一发,血肉将被撕裂的前一刹那——
嗡!
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闷到令人心脏骤然一缩的震荡,自遥远的兽群边缘悍然横扫而至。
声音并不高昂,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沛然莫御的穿透力。
如同最古老的山岳低吼,又似深埋地心的第一声雷鸣初始的回响。
那无形的音波扫过,连狂暴的兽吼也为之短促一滞。
东辰寻声望去,只见混乱的战场边缘,一道漆黑的影子骤然撕裂稠密的妖兽之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切入。
那黑影的动作快得只能捕捉到一抹轨迹,疾如魅影。
所经之处,那些狰狞咆哮的雷翼妖鹫仿佛遭遇无形壁垒,竟仓惶闪避不迭,发出一阵古怪的、近乎恐惧的呜咽。
黑影目标极其明确,没有丝毫停留,如同闪电般凿穿沿途兽群的阻碍,直扑东辰所被困的核心。
铁棒!
东辰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清了,那搅动风云的存在,竟是一根粗砺、暗沉,仿佛刚从炉灰中捞出、通体布满玄奥又朴素螺旋纹路的无名铁棒。
此刻,这铁棒就握在一个身形颀长的黑袍人手中。
黑影瞬间已至东辰近前,时机正是东辰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绝险瞬间。
那笼罩在宽大斗篷下的身形如同紧贴着东辰背脊闪出,袍袖翻飞间,粗砺铁棒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而奇诡的弧光,没有炫目的灵光,亦无仙韵缭绕,只有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势——仿佛搅动了一池沉寂万年的死水,引动了最原始的大地脉动。
噗!
嗤——!
沉重的钝响与刺耳的撕裂声同时爆开。
黑影右侧那只即将撕碎东辰的妖鹫首当其冲。
他手中的暗沉铁棒看似缓慢,却诡异地后发先至,结结实实拍击在妖鹫的胸骨之上。
那里覆盖着闪烁电光的坚硬羽毛,寻常飞剑难伤半分,此刻却如同朽木般深深凹陷、炸裂。
惨白的骨茬混合着腥臭的血肉碎片迸射向兽群深处。
黑影人铁棒一挥,另一道无声无息的暗弧紧随而至,自下而上,轻描淡写地一撩。
“嚓”,左侧那只俯冲而来的妖鹫,一只足以撕裂金石的前爪齐根而断,巨大的痛苦哀鸣刚刚出口便被狂风吹散。
与此同时,第三棍的影子自斗篷下闪现,并非迎击头顶之敌,而是重重地、带着一种地动山摇的磅礴力量,杵在了半虚半实的一处空间节点上。
轰——!
奇异的震荡波骤然扩散。
并非气浪冲击,更像是无形的秩序在刹那间撼动蛮荒的混乱。那几只从头顶扑下的妖鹫,利爪上的电光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扼住,猛地扭曲溃散,它们的身形也如同撞上坚硬无比的虚空壁垒,陡然僵在半空,发出难以置信的痛苦尖啸,翅膀抽搐着倒翻坠向下方混乱的兽群里。
围攻之势,竟被这三棍摧枯拉朽般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