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公园晨雾还没散尽,穿红马甲的志愿者们已经沿着石板路散开了。李姐蹲在银杏树下,戴着手套的手捏着竹夹子,正夹起一片沾着泥水的塑料膜——那东西缠在树根上,得小心拨开枯黄的草叶。她额角沁出细汗,顺着鬓角滑到红马甲领口,洇出一小片深色。
“阿姨,这个算可回收吗?”穿蓝校服的小男孩举着半片枯叶跑过来,叶尖还挂着个揉皱的糖纸。李姐直起身笑了,指尖擦过男孩鼻尖沾的草屑:“糖纸是塑料,放这个蓝桶;枯叶嘛——”她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个小布袋,“咱们攒着堆肥,明年开春给花坛当养料。”男孩眼睛亮了,抱着布袋蹦跳着追同伴去了,红马甲后摆扫过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像只轻快的小蝴蝶。
不远处,退休的王伯正帮推着轮椅的张奶奶调整遮阳帽。张奶奶腿脚不便,难得来公园,志愿者们每周都会推她转一圈。“你看那丛月季,”张奶奶指着花坛,“去年还蔫巴巴的,今年开得多精神。”王伯顺着她指的方向笑:“都是小陈他们浇水松土的功劳,这群孩子心细着呢。”
日头渐渐高了,雾散了,志愿者们聚在广场整理分类好的垃圾。塑料瓶在蓝桶里码得整整齐齐,厨余垃圾装袋扎紧,连碎玻璃都用旧报纸裹了三层。有居民拎着垃圾袋过来,笑着往桶里放:“你们忙一早上,歇会儿喝口水?”李姐摆摆手,把最后一个纸箱压平塞进回收袋:“没事,看着公园干干净净的,心里敞亮。”
风过时,红马甲的衣角在阳光下翻飞,像一簇簇跳动的火苗,把深秋的清冷都烘得暖融融的。周末清晨,社区服务中心的玻璃门刚推开条缝,小林就抱着纸箱挤了进来。箱里是前晚和妈妈一起挑的苹果,每个都拿软布擦得发亮,旁边还码着几盒降压药,药盒上的说明被她用红马克笔描粗了边——李奶奶眼神不好,她特意做的。
“小林来啦?”张主任笑着接过纸箱,“李奶奶念叨你好几天了,说上次你帮她读的那封信,她又想再听一遍。”
小林脸一红,跟着张主任往三楼走。李奶奶家的木门虚掩着,飘出淡淡的艾草香。她轻轻推开门,老人正坐在藤椅上眯着眼晒太阳,手里捏着张泛黄的信纸。“奶奶,我来啦。”
李奶奶闻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亮了亮,手背上的老年斑像落满了秋天的枯叶,却把小林的手攥得很紧:“丫头,快坐。你爷爷生前写的信,我总也看不够。”
小林挨着她坐下,把信纸摊在膝头,声音放得柔柔的:“‘见字如面,京中天冷,你要记得添衣……’”阳光透过窗棂,在信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李奶奶的嘴角慢慢翘起来,像个孩子似的跟着念。读到“等我回来带你去看香山红叶”时,老人忽然抹了抹眼角,小林赶紧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自己的眼眶也有点热。
后来她帮李奶奶剪了指甲,指甲缝里的泥垢细细剔干净,又把窗台的绿萝搬到阳光更足的地方。临走时,老人从抽屉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她:“甜的,丫头。”
小林把糖攥在手心,糖纸硌得掌心生暖。下楼时,张主任正在登记新的志愿服务名单,她凑过去看,忽然想起刚才李奶奶说的话:“有人陪着说话,日子都甜了。”原来当志愿者,不是她在给别人送温暖,是那些被需要的瞬间,悄悄在她心里种了颗会发芽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