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街的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润得发亮,缝隙里钻出几丛青苔,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绿墨。两侧是黛瓦粉墙的老房子,木质门楣上刻着缠枝莲纹,有些门板脱了漆,露出底下的浅黄,倒像老人脸上温和的皱纹。
巷口的糖画摊支着竹竿,老师傅正捏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金黄的糖液凝成一条腾云的龙,尾梢还冒着热气。隔壁豆腐脑摊的瓷碗碰出轻响,卤子的香气混着芝麻碎飘过来,勾得穿蓝布衫的阿婆停下脚步,竹篮里的青菜叶子微微晃动。
再往里走,“聚贤茶馆”的幌子在风里摇,门帘掀开时,说书先生的声音漏出来:“……那关云长单刀赴会,青龙偃月刀一摆,吓得江东诸将不敢近前!”穿对襟褂子的茶客们拍着桌子叫好,茶碗盖碰撞的脆响里,混着紫砂壶咕嘟的煮水声。茶馆墙根立着块老石碑,碑上“忠义”二字被摸得发亮,碑座前供着两束野菊,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街尾的老槐树歪着身子,树洞里塞着孩子们用红漆写的“忠”字,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认真。树下石磨旁,几个老头蹲坐着下棋,马扎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将军!”穿灰布裤的老头把卒子拍在棋盘上,另一个叼着旱烟的老头笑骂:“你这老东西,倒比关云长还霸道!”烟圈悠悠飘向天空,和茶馆顶上的炊烟缠在一起。
日头爬到头顶时,墙面上的壁画更清晰了。那是幅褪色的《岳飞还师图》,岳家军的甲胄还留着朱砂的残红,战马的鬃毛被风掀起,像要从砖缝里奔出来。有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仰着头看,奶声奶气问:“阿爷,画上的人在做什么呀?”白胡子阿爷摸着她的头,手指划过壁画上“精忠报国”四个字:“他们在守着咱们的家呢。”
傍晚的灯笼亮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糊着棉纸的罩子,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孩子们追着滚铁环跑,铁环与石板相击,叮铃哐啷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鸽子。卖炒货的挑子担过来,麻袋里的瓜子花生蹦出几颗,滚到刻着“光绪年间”的界碑旁——碑上“忠义街”三个大字,被岁月磨得温润,却依旧沉甸甸的,像这块土地上从不曾断过的血脉。青石板路被雨水润得发亮,小林踩着斑驳的树影走进忠义街。两侧是黛瓦白墙的老房子,檐角垂着褪色的灯笼,风一吹就轻轻摇晃。街尾的杂货铺门口,阿婆正用竹筛晒梅干,见他路过便抬头笑:\"新来的?\"
他点点头,目光被巷口的糖画摊勾住。老师傅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金黄的糖丝簌簌落下,转眼就成了条鳞爪分明的龙。空气里飘着桂花糕的甜香,混着隔壁茶馆飘来的龙井味,在鼻尖绕成一团暖融融的雾。
\"吱呀\"一声,巷子里的朱漆木门开了,穿蓝布衫的书生抱着摞线装书出来,木屐敲在石板上嗒嗒响。墙根下,几个孩童正用石子画格子,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小林沿着墙根慢慢走,指尖划过斑驳的砖缝。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叶片间露出褪色的招贴,印着几十年前的戏班海报。转角处的老槐树,树洞里塞着孩子们藏的玻璃弹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忽然闻到一阵酒香,他停下脚步。老字号\"忠义酒坊\"的幌子在风里晃,门板上的木纹被岁月浸得发亮。穿粗布短打的伙计正搬酒坛,封口的红布绳系着小小的铜葫芦——那是镇上的习俗,说能镇邪纳福。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说循着酒香就能找到故人。此刻玉佩微微发烫,像有团小小的火在里面烧。酒坊二楼的窗\"呀\"地开了,探出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举着串糖葫芦,红得像团跳动的火。